上午时分的盛世气氛尤为浓烈,沈清去时,章宜面露为难之色过来。
“董事会那边的人过来开会的,估摸着高董这会儿在里面如履薄冰呢!”
“怎么回事?”她伸手放下手中包包,看着章宜蹙眉问到。
“不清楚,应该是国外那边体制上除了什么问题,”章宜也不敢妄下定论,但心里还是紧张的,毕竟在她看来高亦安人不差。
“去忙去吧!别关注错了地方。”不该他们操心的事情不要多想,做好自己手头上事情就好。
十点五十,高亦安从会议室出来,面目阴沉,满身怒火,一众董事面色更是极差,无半分人色,一个个气的面色寡白。
沈清正巧出来倒水,见此不由的多看了两眼,突然间,一只马克杯伸到自己面前,冷嘲声响起;“高亦安这位置怕是做不稳了,董事会的人集体针对他,若是高亦安坐不住这个位置了,你还有几分本事?”
吴苏珊画着精致的妆容,猩红大唇一开一合说着欠收拾的语言。
高亦安的位置坐不稳了?笑话,就算这盛世所有董事都使出全身解数也不见得是高亦安的对手,是太高估了自己,还是小巧了高亦安?
“是吗?”她端起泡好的咖啡,嘴角轻扬朝她轻勾唇道;“祝你有朝一日梦想成真。”
“哦对了,”行至门口的人突然停下来道;“吴小姐这么漂亮,只要你愿意,大把大把的男人倒贴,何必扒着个地中海不放?”
她冷笑,话语中带着丝丝不屑,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知道什么?”吴苏珊闻言,面容憎恨,看着沈清的背影似是要喷出火来似的。
“我知道什么?”她端起杯子浅酌一口咖啡,反问她,嘴角始终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跟她斗?吴苏珊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沈清上楼时,高亦安正靠在窗边吸烟,右手夹烟,左手拿着烟灰缸,迈步过去,推开他眼前的窗子,“怎么?借烟消愁?”
高亦安轻笑,伸手轻点烟灰。
“只是在想一个问题,”高亦安眯着眸子努力看向远方。
“不问我是什么?”见她未言语,高亦安在问。
是什么她心中早已知晓,问不问没什么区别。
“苏董有个女儿,正值婚假年纪,是个不错的人选,”沈清一语道破。
董事集体报团弹劾他,他在盛世的日子应当不太好过。就凭他如此狼子野心,怎能轻易放手?
那群董事太小看他了,太小看高亦安此人的功利之心了。
他怎不知高亦安在想什么?
若想斩草除根,短期蛰伏是必然。
“知我者莫若沈清也,”高亦安笑的开怀,眉飞色舞,好似这阴沉的落日中最唯美的一抹阳光。
“祝你好运,”她冷笑,话语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高亦安闻言嘴角挂着一丝浅笑,这浅笑着带着七分算计,三分嘲弄,在这阴沉天气微眯眼眸看着窗外,似是在算计什么。
高亦安此人,初见,心思深沉。
再见,手段狠辣。
熟识之后,才知晓他功利之心如何广袤。
此次只怕是董事会将他逼急了,不然他怎能出如此损招?
高亦安此人,年少成名,经历过多磨难,摈弃世家世俗观念,二十四年蛰伏,一朝反扑,将高家所有叔伯悉数送进监狱,两年之内,悉数暴毙狱中,找不出原因,少年经历屈辱磨难,夹缝生存,很早便能洞悉事实,掌握生存之道,在对待事业版图这一块,他有着野狼般敏锐的嗅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凡是算计他的人,都能被他咬着脖子反击回去。
多年经验,以至于他算计一个人不需要深思熟虑,他若想算计谁,必然是信手拈来。
如此野狼般人物,也只有不识相的人才敢招惹。
沈清离开之后,高亦安随手将手中的烟灰缸搁在窗台上,伸出指尖,缓缓敲击着玻璃窗,似是在思忖什么,又或者在算计什么。
十一点半,沈清接到陆景行电话,告知徐涵在楼下接她,她起身下楼。
当徐涵将车子停在江城鼎鼎有名的一家江菜馆时,她才知晓这是什么地方。
“怕你时间不够,先点了,看看如何?不喜再换,”陆景行在包厢点好了菜,等着沈清到来。
沈清放下手中包包,脱了外套挂在一侧衣架上,扫了眼桌面上的菜品;“不挑食。”
饮食方面,她不如陆景行讲究。
反倒是沁园的菜品每每都是按照陆景行的喜好来的。
“上午在忙些什么?”陆景行一边替她布着菜一边浅问道。
“一些小事,”沈清答。
伸手拿起筷子浅缓的吃着东西,陆景行今日的话语格外多,这时,她突然想起总统府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如今在回过去看,食不言寝不语也挺好的。
问了些许话题之后,沈清开始有些食不下咽了,咀嚼食物的动作都缓慢了许多,陆先生见此,浅笑道;“不问了,吃饭上点心。”
怎会不知晓她不喜欢唠叨?
若非不想让她食不下咽,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止了言语的。
吃饭间隙,包厢门想起,徐涵推门进来,看了眼沈清,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只见陆景行蹙眉,随后挥手,示意徐涵出去。
片刻之后,沈清吃好放下筷子,陆景行拧眉看她数秒之后接着道;“喝些汤。”
“吃不下了,”她轻缓摇头。
“毛毛吃的都比你多,”陆景行见她吃不下,轻叹一声,似是无奈。
十二月二十六日,宜嫁娶,祭祀,出行,会亲友。
所有,当陆景行与沈清二人从包厢出来迎面撞上沈南风时,她心里狠狠顿了一下。
想必他今日也是来应酬,不巧的是,二人包厢面对面,更为不巧的是会在同一时间出来。
沈南风显然也没想到会遇见沈清,见陆景行在身侧,所有情绪悉数掩藏起来,仅是点头打招呼;“阿幽也在这里吃饭?”
她心在动荡,所以回应沈南风的话语有些后知后觉,甚至是不在频道上,“你也在?”
原本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陆景行闻到了异样味道。
“恩、我也在,”沈南风回应,话语中带着宠溺,伸手想抚摸她的发顶,却被隔空拦住,感受到触感时,他才稍稍回神,毕竟是混迹声色犬马之中,收挒情绪是基本,只见他讪讪笑着,而后道;“忘了,阿幽嫁人了,不是小孩子了。”
陆景行拦住他动作时泛着阴孑之气,对于沈南风他不喜,无论是否是一家人,沈南风看沈清时,眸中带着其他人看不通的异样情绪。
这种情绪,不似简单的兄长之情。
“陆先生今天没在部队?”沈南风不认同陆景行这个“妹夫”,所以就连称呼都如同外界一样生疏,一侧端着托盘上来送菜的服务员见走廊上立着两位绝世男人在暗潮汹涌,不由的顿住了脚步,不敢前进。
陆景行被他如此生疏的话语弄笑了,而后浅笑望了眼沈清道;“阿幽这两日想我想的厉害,便回来看看。”
陆景行话语一落,沈南风插在兜里的手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握成了拳,即便如此,
面上却依旧平静。
他气嘛?气的。
陆景行就是个半路截胡的,却将他最心爱的女孩子给劫走了,凭什么?
凭他姓陆?
前日,他连抱着她都需要小心翼翼,可今日,他竟然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宣布主权?
哦宣布主权?他不知晓,阿幽多年前都是跟自己在一起的。
他陆景行算得了什么?
如此想来,沈南风阴测的内心稍稍好过了些,面带微笑回应道;“从小便粘人的厉害,跟只小猫似的,竟然嫁人了,这些毛病得改改了,否则陆先生每日在部队还得时时刻刻操心你,不好,阿幽长大了,要善解人意些。”
他这话语,没半分毛病,似是兄长在劝诫自家小妹要体贴懂事些,不要无理取闹。
陆先生闻言,提着沈清包包的手骨节分明,候在门外的徐涵明显感到了陆先生身上的阴测之气,恨咽了口口水,这、先生莫不是要同沈家大舅子针锋相对起来?
陆景行是气的,他想,为何沈清这丫头总不能朝自己表现出一些女儿的娇羞之态来,原来事出有因,她身旁的哪个人是看好他们之间的婚姻的?
傅冉颜?不不不、她没有。
章宜,不用说。
那通匿名短信,至今还未找到人。
如今,在加一个沈南风,沈清身边的这些人,间接性都成了他们婚姻的绊脚石。
若非这些人是自家太太好友,只怕陆先生现在恨不得能将他们悉数打包好送到阎王爷哪里。
正当沈清想开口言语缓解气氛时,陆景行的一句话,让她止了言语。
十二月二十五日晚,西方圣诞节,在这个外国人异常重视的节日里沁园两位主人气氛却异常诡异,沈清每吃一口饭都觉难以下咽,而陆先生一边不紧不慢往嘴里送着食物,一边将眼光落在她身上。
沈清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伸手准备放下筷子,只听陆景行冷冽且带着审视的语气凭空响起;“十二月二十三日,八通电话,均未接。”
陆景行娓娓道来时,她心里一咯噔,这是要秋后算账?
准备放下的筷子,拿起不是,放下也不是。
还未待沈清想出对策只听闻陆景行接着道;“十二月二十四日,十二通电话,三条短信,均未接未回。”
陆景行此时的话语听在沈清耳里,似凌迟般,一字一句戳着她脆弱的心脏让其不能呼吸。
他在数着她的罪行,如同判官似的在执行死刑之前告知她所犯何罪,好让她死的明白,
死的心服口服。
陆景行不想同她计较的,最起码在见她摔那一下之后,他是心疼的,是不忍的。
可就在刚刚,她缄口不言一晚上,无论自己跟她说尽多少好言好语,均油盐不进,却为了秘书主动开口同他言语,话语中还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
他怎能甘心?
身为丈夫,得到的权利不如秘书,不如佣人,他这个位置坐的何其艰难?
沈清太过不识好歹。
“十二月二十五日。”
“我道歉,”陆景行准备一一悉数她的罪行,却被陆太太终止的言语。
闻言,他冷冽的眉目轻佻,放下手中筷子,靠在座椅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最近很忙,并非刻意忽略,我道歉。”
年少时,沈风临将她打的嘴角流血,她从未低头认过错,无论如何总是咬紧牙关,从不轻易屈服,可此时面对陆景行,她低头了。
人生二十三载,她低头的次数屈指可数,陆先生在婚后三个月,便破了她的记录。
这番话出来时,就连话语本人也吓住了,沈清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顺溜的低头
道歉。
是陆景行气场太过强大?还是自己太过心虚?
或许二者皆有,陆先生冷冽着面庞训斥人的时候气场确实强大,自己明明是刻意忽略,
此时陆先生问起来,她异常心虚。
甚至不敢,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最纠结莫过人心,那晚,陆先生翻云覆雨之际轻唤她,同她说尽吴侬软语,她虽未正面回应,但转身伸手抚上他的臂弯足以说明一切,最起码,在陆先生眼里,她已经开始敞开心扉迎接自己了,可不想,才离开,便被打入冷宫。
他怎能不气不恼?
若她一直如此,没有念想,也就不气不恼,可给了念想,却转身离开,如此不负责任的事情,陆太太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陆景行眯着眸子落在沈清面容上,细细打量,似要将她看穿似的。
无奈,他的太太不同于常人,一个经历过岁月洗礼时间磨砺的女人哪里是你能一眼看透的?
她忽远忽近的心,忽喜忽哀的动作,哪一样不是在摧残着陆先生这颗金刚之心?
顷刻间,他越过餐桌俯身而下,单手擒住她的下巴,狠狠啃噬着,似是要将满腔怒火撒在她单薄的唇瓣上似的。
辗转反侧,沈清呼吸急促,今日的陆景行,尚且不能用粗暴残忍四个字来形容,但也不能用怜香惜玉来形容。
原本笔挺的背脊片刻功夫靠在了座椅上,一双手死死抓住陆景行身上白衬衫,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
她越是如此,陆景行越是狠厉。
直至她没了依靠攀上他精壮的臂弯,陆景行阴沉的面色才稍稍好了些。
啃咬的她嘴角发疼,渗出了丝丝血迹才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道;“都说薄唇寡义,阿幽,打小别人戏笑我以后定然是个无情的君王,可你,”伸手抚上沈清渗出血迹的薄唇继而道;“比我更盛。”
“寡义之人才能了无牵挂,”沈清望着他轻启薄唇,二人之间相隔不过几厘米。
她从不觉得薄情寡义有何不好,甚至分外喜欢这种感觉,
曾经一度觉得,若非自己薄情寡义,又岂能活到今日?
今日陆景行说出这个话题,她难得如此平静回应他的话语。
“人生在世,一草一木皆有情缘,生而为人,何来了无牵挂?阿幽莫不是比那些只能活一日一季的花草更加无情?”陆景行缓缓推开身子,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大指在她精致洁白的面庞上来来回回。
“你觉得呢?”她顺手将问题抛回给陆景行。
“我觉得、我的阿幽是这世上最听话的姑娘,”陆景行浅笑嫣然间回应她的话语,不入沈清挖好的坑。
却格外咬紧“听话”二字,如此明显的警告,沈清不傻。
“夫妻二人不吵不闹不叫夫妻,今日之事,错在我,我道歉,但阿幽近些日子冷落我,是否也该给我个说法?”陆景行发挥惯用手段,任何事情,他必然起先开口道歉,以身作则树立好榜样,但每每他如此做时,绝对也会让沈清跟着他的步伐往上走。
就好比此时,他开口道歉,自然也要讨个说法。
不然、陆先生岂不是吃亏了?
他如此精明之人,只怕素来不干吃亏地事儿。
沈清清明的眸子落在陆景行身上许久,才启唇言语;“我说过了,因为工作太忙。”
照常的搪塞语言,而陆先生明显对她搪塞的语气感到不悦,伸手敲击桌面。
数月来,他自祤没有亏待她半分,丈夫的职责,除了不能每日陪在她身侧之外,其余几乎分毫不差,该宠宠,该惯惯,成天端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担忧她衣食住行,知晓她不对自己上心,说过的话从不放在心上,没关系,一遍不行两遍。
凡事他带头,引领她前进,
他如此耐心,怎能有问题?
这场婚姻本就是他自己求来的,你若是接受,我固然高兴,但你若不接受,我也绝不弃磊,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不能欺我负我,不然一切都只能重新审视。
陆景行自认为他是颇有耐心之人,但此时,面对自己太太用同一句话反反复来搪塞自己,他所有的耐心与好脾气都消失殆尽,脸上挂着的寒霜都快滴出冰刀子来。
他对她的好,不能早就她欺瞒自己的资本。
或者说,他不允许有如此事情发生。
恃宠而骄?可以有。
但若是蹬鼻子上脸,撒谎成性,不能用。
陆先生对陆太太的最低界限便是她不能负自己,欺自己,别无其他。
修长的手指敲击桌面,一下一下,尤为蛊惑人心,似催眠,又似某种特定指令。
而这种催眠术,在军队里,只有对严加管教的敌人才会用上,由此可见,今日的陆先生到底是有多愤怒。
用对付敌人的手段来对付自家太太。
片刻功夫,沈清坚守的心有丝丝决堤,似是意识到什么,呼啦起身,怒目圆睁向着陆景行,他在对自己用某中特定催眠术。
沈清脆弱的心脏狠狠颤栗着。
眸光带着不可置信,怒瞪他。
若非她意识尚且坚强,只怕早已惨遭陆景行毒手。
“阿幽,别逼我,”如此清冷寡淡的语气在陆景行嘴里说出来,沈清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
别逼他什么?别逼他用特殊手段?
这晚的交谈,终止在陆太太夺门而出。
陆先生坐在卧室,伸手抚上额头,头疼欲裂。
第一次,竟然会对这只刺猬感到束手无策,明明周末在家时还好好的,走的时候同她说尽好话,好言好语规劝了好久,可一转眼,便被打入了冷宫,真真是头疼。
世上唯有爱情,最叫人琢磨不透,沈清坚硬的内心明明已经敞开了口子,陆景行明明已经跻身进来了,可是、她却不敢承认,不敢直面内心,一味的逃避。
今晚,当陆景行在他面前使用特殊手段时,她险些吓得失了人色,那一刻,她想的是若是自己没把住心绪该如何?
与其说是夺门而出,还不如说是夺门而逃。
逃离陆景行的视线范围之内,免遭他窥探。
书房里的沈清,卧室里的陆景行,谁不是心里思绪万千?
夜晚九点,南茜上来收拾餐盘,见卧室只有自家先生,不由的多看两眼。
“太太在书房,端杯牛奶过去,让她睡个好觉,”陆景行单手夹烟立在阳台,面对广袤的黑暗,嗓音亦是低沉的厉害。
最后几个字,险些吓得南茜连托盘都端不稳。
九点十分,南茜端着牛奶上书房,递到沈清面前,言语几句之后看着她将一杯牛奶一饮而尽,心微微落下。
九点半,沈清有些困乏,却不想回书房,直接趴在了书桌上就地而眠,陆景行推门进来便见如此场景,伸手将她抱起,朝卧室而去。
陆景行想,二人本就没多少感情基础,若是见天儿的吵架,只怕他们这场婚姻岌岌可危,南茜说她近来没休息好,那就先好好睡一觉,睡好之后在说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