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龙渊的陈述,他转身,拉开门,径直离开了。
在出了明王府,没有人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堂堂七尺男儿,在战场上浴血长大,被敌人穷追猛打,藏身在水下被冰冻的时候,他没有哭,被敌人围困,生生饿瘦得皮包骨他没有哭,身受重伤他没有哭,现在,他却哭了。
好似心里的那盏灯灭了。
轩辕秀看着洞开的大门,他的瞳孔漆黑,好似外面的夜。
他不说话,大家的心里就更紧张。
他冲着地上的龙渊:“滚出去,别回来了。”他曾向他说过,找不到凤夜回和云锦绣,让他别回来了。
大家齐刷刷地看着他,完全惊呆了。他们当中,有人是轩辕秀从敌人包围中救出来的,有人是他从刑场上救出来的,他们追随他的初衷,是因为他爱才如命,他从不因失败和过错怪罪他手下的这些人,但这一次,龙渊被他打过,被他粗鲁对
待,现在,要让他永远离开明王府,他们都无法接受。
明管家往地上一跪:“王爷,你要怪罪,就怪罪老奴吧,是老奴让龙护卫向您隐瞒锦绣小姐的事的。”他目光深重地看着他:“为王者,不可儿女情长,为王者,不可只心系一人。”
轩辕秀慢慢收回目光,盯着他,那样子,要将管家吞噬了一般。
他知道老管家顾忌云锦绣的原因,他是轩辕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遗嘱。
“狗奴才,你的命,可是她救的。”他眼睛红得更厉害了,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本王爱她在乎她,除了他是本王的妻子,更因为,她为大家所做的一切!”
除了龙渊,大家听到他说出“妻子”二字的时候,顿时就懵了,他们两人关系亲密,他们都知道,但他们成亲的事,他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啊,难怪他们家王爷会这样,原来是失去老婆了。
“若非她三番五次险中求胜,本王早已经死于天元帝之手。”
“若非她巧计引凤还真上天澜山,秘密安排云家军在嘉临城救了九殿下,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切。”
“若非她置生死于不顾,留在凤夜回的身边,引得凤家家族军官现身,让他们可以先发制人,我们都已经死了!”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王爷,他们的胜利,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得多,是因为云锦绣在其中做了这么多。
大家都后悔了,血液在身体里涌动,都想要再去找云锦绣。
明管家虽然有些心动,但他的想法没有改变,他们的明王,是身系国运之人,如果太在乎一个女人了,是很危险的事。
轩辕秀看着龙渊和明管家:“如果本王像你们对她一样对你们,你们又会怎么想?”他的声音沉了些:“你们走吧,我明王府,已经容不下你们。”“阿秀!”沈唐急声道:“你先冷静一点,你想想,你那么在乎阿锦,如果她真在凤夜回的手中,她一定会用她来和你讨价还价……”为什么凤夜回没来?他的思路突然堵了,很快,却又茅塞顿开:“除非,
阿锦对她还有比跟你讨价还价更有意义的用途!”
轩辕秀脑海中一阵乱潮,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所以这么多天不休不眠,就是在等凤夜回来找他谈判。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凤夜回跟他要权势,要财……他统统都给,只要她把自己的王妃还给自己,但现在,他已经等到绝望了,他知道她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一点点希望,转眼幻灭了。
“总之,阿锦那么重要,那么有价值,凤夜回不会让她轻易死的。”沈唐拍拍胸脯,向他保证,云锦绣不会死!他看着沈唐,眼睛里精光闪闪,眼里有一句话,你说的是真的吗?他希望事情如他所说,他要云锦绣活着!
秦婴端着一壶酒来到床前,刚放下,拿出杯子,要给他倒酒,他直接拿起玉壶,仰头往嘴里灌了满满的一口,咽了下去。
秦婴怔了下,慢慢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连喝了两口,缓了一口气:“在云州蜃楼上的时候,我姐姐抱着轩辕煌的尸体,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大海,你知道吗?那一跃,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绝情。”
秦婴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与他家人有关的事,有些意外,看着隐隐涌动的目光,心头一软。
他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这一辈子只有姐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进宫当皇妃,他就在武官仕途上努力上爬,成为禁军统领,成为她的依靠。
“可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姐姐……”她有她自己的秘密,有她自己愿意为之牺牲的人,有她爱之如命的那个人。
“丰大人……”秦婴看到他的嘴角有血液溢出,心上一悬。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如果我早一点认清这一切,或许……”他的目光发痴,沉沉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进眼底,再也不放开。
如果他早点认清这一切,就不会放任她嫁给金碧辉,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孩子,小家伙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如果早一点认清这一切,他就会有自己的家,妻子和孩子……
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撇开其他的不说,他生得俊美,武学过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很容易让女孩子动心的,自从扬州他霸道地向她表达了心意之后,他也曾三番五次示爱,那时,情窦初开,风月正好,她不是没动过心,可
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他用力从腰下取出一枚墨玉,递到她的手中:“这是我们丰家古武修习的法宝,几十年前,古武修炼突然就不能进行了,这个……留着给孩子做个纪念吧。”
古武一族的武修,在大陆上有着悠久的历史,却在几十年前,突然落没了,除了这一族人,没有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丰家还传承着这一门的武学源渊,这枚墨玉法宝,也是他们丰家的传家宝,传给历代家族族长,他这一代,仅有秦婴生的这一个孩子,留给他,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这枚黑玉,也是打开古武秘境的钥匙,你若感兴趣,也可以去看看,秘境地图就藏在我们丰家古宅。”
她用力握着墨玉,只觉这玉温热厚后,其中仿佛蕴涵着无尽的力量,她点点头:“好,孩子长大了,我会跟他说说。”
丰承息看着她,嘴角扬起,眼神越发的迷离,似喝醉了。
“哗啦!”他手中的玉壶滑落,打落下来,碎了一地。
她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靠在床头,偏着头,嘴角溢着酒渍和鲜血,眼角还有泪水,右侧的嘴角还扬着,他沉浸在一个梦里,梦里,他娶了秦婴,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秦婴的眼泪“哗”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呆了一会儿,她擦干了眼泪,抱着孩子出了房间,想了想,将孩子交给奶娘,往书房的方向去。金碧辉正在书房里查看天元钱庄的账本,严培已死,朝廷商会一盘散沙,没什么用了,他现在极需要把天元钱庄和元丰钱庄重新经营起来,这不仅对金家好,对南北的商贾们好,对帝国也是极有好处的。
他边查看账目边把需要的内容腾抄下来,又备案下执行方案,一直忙个不停。
秦婴站在门口看着他,美目中渐渐泛起温和的光芒。
此时此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其实是很好的,他能够这样包容自己,是真的很爱自己,她眼中的泪意更甚。
他不经意抬头一看,就看到她,忙将账本和笔放下,走上来,伸手摸了下她的眉:“怎么了?不舒服?”
她摇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