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爆响。
如无数惊雷在钟离北墙这边的水中响起。
一道高达数丈的大浪就此涌起,拍散了江面上的水汽,就如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将江面上那些密集的舟筏全部扭捏在一起,然后狠狠的朝着对面的江心洲拍去。
无数半沉半浮的舟筏和北魏军士在浪中就像是无比脆弱的小鱼小虾,前赴后继的被冲卷在江心洲的泥滩上。
无数的惨叫声,呕吐声和呼喝声响起。
江心洲和北岸上,几乎所有的北魏将领都是面色极度苍白,身体如在隆冬般不停的颤抖。
即便是一些已经经历过许多残酷战阵的经验丰富的老将,都觉得江心洲这片滩涂变成了世上最可怕的地方。
从暴雨落下,到这惊天大浪收场,也只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的时间。
然而无数舟筏变成散碎的碎片,堆积在浅滩上,如同连绵起伏的小山丘。
那些无比悍勇,在十几个呼吸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北魏军士,此时却像死去已经的鱼虾一样,混在在这样的碎片残骸之中。
他们很多人都并非溺死,而是在撞击之中遭受致命的创伤,很多人的身体都被断裂的竹木刺穿。
浑浊的江水在江滩上迅速的褪去,从这些碎片残骸堆积而成的小山丘之中,却是流淌出无数的猩红的血流,还有无数破碎的内脏和血肉。
伴随着响起的,还有许多抑制不住的惨嚎声。
上万名同时渡江的北魏军士,至少有一半直接死在这场暴风雨里,剩余的一半里,至少还有三分之一伤重无法站起。
谁也没有想到,平时只能用柔软和软弱形成的水流,竟然会在某种时刻形成这样恐怖的杀伤。
而这一切,只是源于墙上那一名已经死去的老人。
宽阔的战车上,杨癫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的神情变得极为凝重,呼吸也略微沉重起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此时脑海之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这样一句话。
沈约和何修行都已经死去,而另外一名南天三圣之中的圣者,按照确切情报,似乎已经不知所踪,恐怕也已经不在人间。
北魏的所有修行者在过往的数十年间,也一直都按照南人的说法称呼那三人为南天三圣。
即便北魏也有一些强大的修行者,但是他们也从未硬生生的搬出一些人来,也冠以北方圣者的类似名称来和那三人对立,这便是已经足够给那三人尊敬,足够承认那三人的强大无可匹敌。
北魏在何修行囚禁在南天院的荒原之中后,哪怕南天三圣之中似乎只剩下了沈约一人,而且沈约已经很老,但在过往十余年里,他们都不敢大动刀兵。
直至灵荒到来,直至沈约和何修行死去。
北魏从上到下已经足够谨慎,然而此时的杨癫怎么都没有想到,即便是何修行留下的残破剑阁,都是如此的可怕,超出他想象的可怕。
他之前也从未经历过任何战阵,自己的军队都没有冲到对方面前,便已经死伤数千,而对方只是付出了一名修行者为代价。
关键在于,此时浮桥中断,而大量渡河的舟筏都变成了碎片残骸,他手握的军队,即便是想砸,又如何能够砸到隔这这条江的钟离城中去?
在此之前,中山王元英他们已经做好了一系列堪称完美的部署,而且顺利达成。
他们的大军走了一条南朝军方都根本未曾察觉的线路,到达这里,而在此之前,两岸有加起来过万的北魏军队联合对钟离城的三千守军施压,已经建造出了让十万大军可以通过的浮桥。
但谁会想到,席如愚死在这里,谁会想到,他的大军到来之后,都面临这样的困境。
他沉吟了数个呼吸的时间。
这对于他平时统领战斗的风格已经极为罕见。
然后他伸出手来,并非是新的战斗的命令,而是让他军中的那些高阶将领汇聚到他的身边。
十余名将领和军师模样的人汇聚在这辆战车的周围。
然而一片沉默,似乎谁都不愿意先行开口。
直至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之后,那人才深吸了一口气,寒声道:“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若是再用正常的手段建立浮桥…不算意外,至少也要两天的时间。”
所有人听到意外二字,脸色变都难看了些。
在这里,意外两字,便等于林意两字。
“唯有牺牲。”
那人有些艰难的接着缓缓的说道:“对方用牺牲强大修行者生命的手段阻挡我们大军前行,我们也唯有牺牲一些强大修行者的生命,将浮桥建立起来,或者利用他们的牺牲,源源不断的将军士砸入这座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