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暴雨从天而落,在江面上溅起无数朵水花。
若是当年的祈雨,天威便已不过如此,但现在并非祈雨,而是搏命,而是一名强大的修行者,将自己的真元和生命一起尽付在这场风雨里。
无数条锐利的气息在水花之中行走,溅起朵朵水花的江面上,形成了道道的沟壑。
这些沟壑之中的元气在下一刹那爆发开来,互相冲击,变成无数道滔天的巨浪。
江面已经被暴雨和水汽弥漫,哪怕是站在水边的林意都无法看清江面上的具体情形,但是他听到了无数舟筏翻覆、撞击的声音。
江心洲上和北岸上无数北魏将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的视线也无法穿过这样的暴雨,但他们很清楚,即便是那些精通水性的人,落水之后都恐怕在这样混乱的暴风雨世界里生存。
于忘年的头颅彻底垂了下来。
当他的下巴和自己的胸口接触的刹那,他身上所有可怖的元气波动瞬间消失。
他枯瘦的双手失去了生气和力量,原本平平安置在他手中的铁盘朝着前方倾覆下去,朝着前方滚落。
他离开了这个世间。
这是剑阁之中第二名强大的修行者就此离世。
暴雨骤然停歇。
然而这铁盘之中还有一盆晶莹的水。
随着这铁盘的倾覆,这盆晶莹的水全部朝着前方泼去。
一泼水朝着空中泼去。
晶莹的水流在空中只是一眨眼便消失,却变成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暴而失控的元气,砸落在前方的江面上。
那些在水边列阵的金乌骑心中无比的震撼。
失控是因为这名老人的死去。
但令他们无法想象的是,原来这个铁盘之中的水,才像是这名老人体内最宽阔的经络。
他在临死之前,便已经将自己体内最强大的一部分元气,承托在这个承天盘里。
轰隆一声爆响。
如无数惊雷在钟离北墙这边的水中响起。
一道高达数丈的大浪就此涌起,拍散了江面上的水汽,就如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将江面上那些密集的舟筏全部扭捏在一起,然后狠狠的朝着对面的江心洲拍去。
无数半沉半浮的舟筏和北魏军士在浪中就像是无比脆弱的小鱼小虾,前赴后继的被冲卷在江心洲的泥滩上。
无数的惨叫声,呕吐声和呼喝声响起。
江心洲和北岸上,几乎所有的北魏将领都是面色极度苍白,身体如在隆冬般不停的颤抖。
即便是一些已经经历过许多残酷战阵的经验丰富的老将,都觉得江心洲这片滩涂变成了世上最可怕的地方。
从暴雨落下,到这惊天大浪收场,也只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的时间。
然而无数舟筏变成散碎的碎片,堆积在浅滩上,如同连绵起伏的小山丘。
那些无比悍勇,在十几个呼吸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北魏军士,此时却像死去已经的鱼虾一样,混在在这样的碎片残骸之中。
他们很多人都并非溺死,而是在撞击之中遭受致命的创伤,很多人的身体都被断裂的竹木刺穿。
浑浊的江水在江滩上迅速的褪去,从这些碎片残骸堆积而成的小山丘之中,却是流淌出无数的猩红的血流,还有无数破碎的内脏和血肉。
伴随着响起的,还有许多抑制不住的惨嚎声。
上万名同时渡江的北魏军士,至少有一半直接死在这场暴风雨里,剩余的一半里,至少还有三分之一伤重无法站起。
谁也没有想到,平时只能用柔软和软弱形成的水流,竟然会在某种时刻形成这样恐怖的杀伤。
而这一切,只是源于墙上那一名已经死去的老人。
宽阔的战车上,杨癫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的神情变得极为凝重,呼吸也略微沉重起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此时脑海之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这样一句话。
沈约和何修行都已经死去,而另外一名南天三圣之中的圣者,按照确切情报,似乎已经不知所踪,恐怕也已经不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