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黑暗的车厢里骤然亮了起来,一道明亮的光焰从他的眉心中透出,打在林意的身上。
林意知道这是一束真元,一束和低阶修行者截然不同的真元,然而当这股真元落在自己的身上,如同柔和的药力一般渗入他体内的血肉中时,他的呼吸还是彻底停顿了,心中生出强烈的震撼。
他体内的元气波动比他的情绪波动得还要厉害。
若说之前白月露给他的那一记重击打入的真元是一个重锤,那此时原道人这一束真元,便直接是海上的潮汐。
那一束真元柔和的散开为无数微小的液滴,沿着他的经络,如在他体内瞬间下了一场雨。
然而每一滴细小的液滴却在刹那间散开成可怖的气浪,汹涌的席卷了他身体里每一个角落。
林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这并非来自于肉体的真正痛苦,而来自于一种体内元气的失控感和急剧的虚弱感。
他体内原本充盈着的元气和力量,几乎被这场风暴席卷一空,然后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入他的丹田元宫之中。
轰的一声。
他的耳廓之中似乎响起真实的声音。
然后他只觉得原本空虚无比的丹田元宫之中,突然无数气浪纵横,然后生成了一片云。
然后这片云消失,急剧的收缩,凝聚。
丹田元宫之中如有一颗星辰亮了起来。
在他的感知里,先前那股已经十分清晰的气机变成了实物。
一颗不规则的圆球,闪耀着淡淡的金光,就像是一块结石一般,清晰的出现在他的丹田元宫中心。
林意无比的震撼。
但他来不及和原道人说出此时的感受,浑身的血肉之中便已经都是灼烧般的痛感。
只是这一刹那,他体内的气血都像是被燃烧了大半,甚至已经无法保持先前的那种平衡,融于他体内的丹汞已经开始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实质性的损伤。
一种强烈的饥饿感让他觉得眩晕起来。
他的内腑也感受到了危险,潜能被不断激发,大量制造着新鲜气血。
他此时直觉要大量吃东西补充。
“容意!我的行军口粮!”
他对着马车外直接喝了一声,只是这一句,他连无漏金生法都已经无法锁住出汗,黄豆大的虚汗滚滚而落,瞬间将他的衣衫浸湿。
他已经有种饿得极其心慌,随时都会晕厥过去的感觉,然而他丹田元宫之中的那颗东西却在他的感知里变得更加清晰起来,那颗东西完全就像是寄生在他体内的异物,在吸血一般,汲取着他体内的元气。
道畔的一片荒草地里,到处都是流萤,星星点点随着夜色越来越亮,放眼过去,就如一条璀璨的银河在眼前铺开。
陈尽如很喜欢看风景。
他在风景很好的地方往往会越加静得下心来想事情。
只是负手而立站在这片如银河般的荒草地前,他却久久不能心静。
从今年春里开始,他似乎一直诸多不顺。
今日传递过来的军情,围绕那名医官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在和一名看不见的敌人在战斗。
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很少连自己的敌人都不知道是谁。
有十余名青衫修行者在他的身后等着。
这些跟随了他很多年的下属看着他的背影便明白他少见的犹豫。
又一名青衫修行者在夜色里走来,他到了陈尽如身边,躬身行了一礼,道:“那林意亲自去接了剑阁,还和白马骑的人战了一场,胜之他现在还在车列中,即将回到洛水城。”
陈尽如点了点头,在夜色里他又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面对这种看不见的敌人,他便必须做每一种假设。
他之前让人去查林意,只是因为他在眉山之中针对林意的谋划也不顺,平白折损了一名部下,而且剑阁之事在他看来也太过诡异,或许林意的背后便站着一股他都没有意识到的强大势力。
听着他部属的回报,他此时并没有想到这原本就在白月露的计算之内,本身便是利用了时间差,他只是觉得自己和以前相比,似乎太过焦虑,太过犹豫软弱,以及有些病急乱投医,连能够做成这样事情的人都和林意这样的后生小辈联想在一起。
“方云海在谢无名出手之后却没有返回去,很可疑,查一查他若是查不出什么,便让他体面的死在边军战场上。”他双手缓缓的垂在身体两侧,做出了决定,“至于那一边,按先前最坏的打算,连洪锦都一齐除去。”
夜色里,围绕着剑阁众人所在马车的白马军中突然响起一道急促的警鸣声。
许多军士从睡梦中惊醒,以最快的速度翻滚跃出行军营帐,第一时间做好战斗的准备。
包括陈不群在内的数名白马军将领面色极为凝重,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前方道上方才有些莫名的灵气波动传来,那些灵气波动源自于修行者,而且似乎还隐含着某种挑衅的意味。
作为善战的边军军队,他们并不惧怕和修行者战斗,然而他们却很担心队伍里剑阁和铁策军那些人的态度。
若是剑阁和铁策军这些人故意也针对他们做些事情,他们恐怕会在战斗里付出惨重的代价。
陈不群想到身边这些兄弟有可能付出的代价,他痛苦的轻轻咳嗽起来,转过头去看着队伍最后的那几辆马车。
也就在他转头过去的刹那,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帘微动,林意从中走了出来。
“什么事情?”
林意走到车队之中,走到距离他不远处,面无情绪的问道。
陈不群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沉声道:“有修行者的气息,恐有敌袭。”
“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修行者和军士,偶有修行者路过,也值得大惊小怪?”林意微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