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杂音在他前方变得响亮起来,遮掩住了她需要林意听见的声音。
林意眉头忍不住一跳。
他只是不明白白月露为何能够确保方云海不会回来,但之前白月露做到的所有事情,让他丝毫不怀疑白月露的这句话。
所以他心中骤然放松,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谢无名笑了笑。
方云海在河畔的一处林间。
他已经感受到了那股神念境修行者独有的气息,他已然想明白了其中厉害的关系,已经回头。
然而就在他转身,飞掠到这片林地边缘的刹那,一声低沉而冷厉的声音却是也在他的耳廓中响起,“不想你的家人从明天起就永远消失,便不要回头。”
传声过来的人并未刻意隐匿踪迹,顺着这样的声音,方云海迅速的找出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名同样刚刚撤离杀鱼镇的灰衣男子。
这名灰衣男子在此之前和那些身穿便服的军士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在他的眼中也不像是修行者。
“你若回去,即便你和那人能够杀死两名真元重铠下的修行者,我们也可以保证这件事情会很大,你和你的家人也都会死。但只要你不回去,我们自然能够保证你活,陈家做不到的事情,我们会做到。”
哪怕是声音继续传来之时,这名灰衣男子垂头快速逃离的神态和其余那些飞速撤离的人依旧没有区别。
方云海的身体僵住。
他在意自己的生死,更在意家人的生死。
既然在陈家发动之前,对方便已经有足够能力知晓,而且在这些人里面,都可以安插进对方的人手,那便意味着这场战斗开始之前,对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对方也有足够的力量,做到这名灰衣男子所威胁的事情。
他考虑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清醒的认识到,对于计划已经失败的陈家而言,他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甚至是有可能要主动抹去的对象,但对于另外一方而言,他至少有些用处。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们。”
谢无名的目光越过林意身上的真元重铠,投向远处的阡陌,他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但我现在更有必要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当现在还没有方云海回归的气机,再加上对方沉静的神态,他便知道方云海已经不可能再来。
他这句话出口的刹那,他体内的真元便如同决堤的江水倾泻|了出来。
林意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在他的感知里,这名神念境修行者的真元并未迅速的抽引周围的天地元气,反而是迅速的散开,如同一场倒卷的暴雪,片片散飞的真元,朝着上方的天空漫卷而去。
天空突然微亮。
空气里似乎有一些比阳光还要明亮的光线在生成,落在了他身上的铠甲上。
他身上铠甲的符文里的光华,却是迅速黯淡了下来。
他感到自己身上这副铠甲变得沉重起来。
白月露紧抿着双唇,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天空,心脏不可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这是一种她都没有见过的独特真元手段,形成的类似法阵的力量,作用便是压制真元重铠的符文法阵,压制真元重铠本身的力量。
如果林意是真正的神念境修行者,对方这样独特的真元手段最多只能消耗林意的真元,林意绝对可以凭借强大的真元力量,尽可能的消弭对方对真元重铠的克制。
然而此时令她无比紧张的是,林意和她本身都不是真正的神念境修行者。
她的真元无法和对方抗衡之下,她和林意的联手便不复存在。
“嗯?”
也就在此时,谢无名已经感到了一些异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感知到对方铠甲上的真元力量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强横。
林意没有动作。
他也极度的紧张起来。
哪怕他此时发力,恐怕对方也会感觉到更多的力量来自于他的肉身。
听着那些如实质一般溅落在地上的劲气声,交手的双方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方云海的真元在左臂的经络中柔和的穿行,缓解着强大力量冲撞带来的麻意,却无法减轻他心中的震骇。
在他看来,能够和自己拥有对等的力量,自然便是真正的神念境修行者。
没有任何的迟疑,他体内更多的真元从自己腿部的经络中喷薄出去。
轰的一声,他的脚下响起了惊雷。
一方石板地连带着他脚下的泥土直接被恐怖的真元力量震成尘土,在下一刹那,这名肥胖商贾模样的神念境修行者便已经如同被人猛力拍打的皮球一样,弹飞出去十余丈。
先前林意的这具真元重铠已经展露出可怕的速度,但在他看来,任何神念境的修行者身穿这样的重铠,都不可能比他全力逃遁时来得快。
他确定那名医官已经不可能活着,所以他连一息的时间都不想停留。
他是惊骇而无心恋战,但此时的林意,却是不知该惊喜还是愤怒。
他和白月露在极短的时间里便拥有了惊人的默契,拥有了可以直接和神念抗衡的力量,然而他却依旧无法及时救得这名医官的性命。
“走!”
一声沉冷的厉喝声在街巷之中响起,这声音应该来自那名青衫修行者。
听着这声命令,那些原本已经被神念的力量所彻底震慑,再也不敢冲上前来的修行者和军士以最快的速度退去。
噗噗噗噗
十数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意并没有真正的杀死任何一人,然而在这些人快速退去之时,其中有十数名受伤较重的人,却直接被刺杀当场。
林意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杀意骤然炽烈。
方云海可以离开,但是他不想让那名青衫修行者离开。
他现在明知那名青衫修行者是陈家的人,只是既然这名医官已经被杀死,那这名医官身上的秘密,便只能从这名青衫修行者身上获取。
他的双足开始用力。
按照先前的经验,在他发力之时,白月露的力量便会几乎同时跟上。
然而这次不同,他感到柔和的力量在他双腿的铠甲上流淌,并非是给他助力,反而是轻微的束缚。
“怎么?”
他感受到了白月露此时的心意,转头的瞬间,看到白月露已经到了那名医官的身前。
“伤重,未死。”
很简单直接的四个字传入他的耳廓。
“怎么可能?”
林意呼吸微顿,心中极为复杂的情绪瞬间消失,尽数化为不可置信。在下一刹那,他到了白月露的身侧。
他的感知,已经先他的目光落在了这名倒地不起的医官身上。
因为所修功法的不同,他对人体内气血的运行的感知远超一般的修行者,所以此时他的感知落在这名医官的身上时,他的眼睛里涌起更强烈的不可思议的情绪。
这名医官的胸口盛开着一朵花。
一朵狰狞的,足够夺去任何修行者生命的血花。
翻卷的血肉中,可以轻易的见到那些白生生的断骨,甚至可以看到这名医官的心脉上被劲气割裂的伤口,以及被那些碎裂的骨片击穿形成的血洞。
这样的伤势,和被数枝羽箭射中心脏恐怕没有什么区别。
若只看这样的画面,林意肯定认为这名医官已经死透了,然而令他难以想象的是,从这名医官心脉间流淌出来的猩红色的鲜血迅速的变成黑色,然后在他的伤口上不断的形成一层层黑色皮膜。
这名医官的气机微弱到了极点,但他心脉上这些最为严重的洞穿创口,却是有如被人瞬间封住。
“这人所修的功法有问题。”
白月露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起。
听到这样的声音的同时,再看着这名医官的伤处,林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微微的抽搐。他心中忍不住想到,哪怕是以自己现在的恢复能力,恐怕在这样的重创下都不可能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