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句话语,林意更加不解,正想开口,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耳廓之中传来白月露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低,然而不知道用了什么真元手段,细细的传入他的耳中,他却听得十分清楚。
白月露只是简单的对他说了几句,但是他却震惊起来。
他先前并不知道剑阁和何修行之间的关系,然而此时他却明白,剑阁今年春开始的改变,便和沈约和何修行一战有关。
“剑阁中人也不能出山?”林意看着这名一脸诚恳的官员,轻声问道。
仇晓点头。
“难道是因为何修行?”林意看着他,直接说道。
仇晓面容微僵,但旋即认真道:“不知内情,不敢妄自揣测。”
此时白月露的声音又在林意的耳廓中响起。
白月露又轻声说了数句。
林意心中变得更加震惊起来。
他听到的,都是连齐珠玑都根本不知道,都根本未曾说过的事情。
原来那何修行困于南天院是输给沈约的赌注,而剑阁闭阁不收弟子,本身也是赌注的一部分。
何修行若是活着,那赌约依然存在,他自己自闭于南天院,剑阁里这些人也自然自困于此。
然而现在连何修行都死了,这些人还会为了何修行,为了已经失败的事情,而困死在这里吗?
“羽林监有多少人在这里?”林意深吸了一口气,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声问道。
仇晓看着他说道:“就我一个。”
林意有些不可置信,“若我感知不错,你应该只是如意境。”
仇晓的面色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平和恭谨道:“林将军你并未感知错误,我只是如意境。”
“没有其余修行者坐镇,那如何限制他们离开?”林意抬起头来,他看着依山而建的那些楼阁,这些楼阁在层峦叠嶂之中显得精致而静雅,这些楼阁之外,甚至连围墙都没有。
“他们不会离开,他们自己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离开。”
仇晓看着林意,道:“若是我死在这里,或者剑阁里有任何一人离开,那剑阁里所有这些人便是我南朝重犯,他们所有人都要死。”
青山之中的剑阁十分静寂,自从萧衍登基之后,这数十栋垂满藤蔓的楼阁便如同被彻底遗忘在这座并不高的山里,再也没有过任何访客。
一间飞檐高高挑起的大殿前,有一片空地,四周都是紫色的竹林。
这片空地上有十几张黄藤椅,椅子的每一个部分都已经磨得玉亮,透出润泽的光色。
每张黄藤椅上都有人坐着或者半躺着。
这些人大多都在坐着不同的事情。
有人闭着眼睛似已睡着,有人在打磨着一些小石子,有人在煮茶,有人在看书。
只是这些人都有着一点共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都是残疾人,大多肢体不全,有些断了腿,有些断了手,有些少了眼睛。
这些人大多也都很安静,唯有一个人却在不断的喃喃自语。
这是一名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他的手脚俱全,但是右脑却是有深深的凹陷,看上去是被某种重物砸塌。
脑部遭受重创的人即便不死,往往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这名男子便应该是如此。
他的五官看上去有些扭曲,嘴也始终合不拢,一直有些口水沿着他的左嘴角流淌到他的身前。
他的双手十指互相扭曲在一起,好像十根手指都不属于自己,就像是有十个小人在不断的打架。
他口中念叨的也一直只有六个字,“怎么还不出山…怎么还不出山…怎么还不出山…”
在他身边下棋的两个老人终于被他念叨的有些烦了,道:“唐念大,不是已经出了山了么?”
“是么,已经出了山了?”这名男子一时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始终想不明白。
当暮色降临,群山的倒影渐渐将这片空地吞噬进昏暗时,这些老人各自收拾东西返回剑阁中不同住处,这名脑部曾受重创的男子却兀自在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痴迷不解。
“唐念大,你已经回山了,明日再出山。”几人喊了他一声,这名男子愣愣的站了起来,跟着几人往后方的楼阁走去。
……
当这些人归去后不久,更为深沉的暮色里,久无人迹的山道上,传来了马蹄声。
剑阁山门前也有一块很大的平地,当年宾客多时,应该便是停马和马车所用,只是此时不仅是长满了荒草,甚至是长出了许多小树,已有一人多高。
空地的中央却是结着一间草庐。
草庐上的茅草堆得很厚,而且一层层的极为规整,看上去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当第一辆马车碾过道上的荒草,车轮压进这片平地的刹那,这间点着油灯的草庐的门嘎吱一声由内往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