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贵劝回了她,遂又抬眼望上一眼天色,见月已偏斜,便道:“老奴出来已近一个时辰了,也该回了,娘娘如何?是要再逛一会儿,还是老奴先送娘娘回寝殿去?”
瑶鸿听了只一歪脑袋:“陛下不是醉了?我随公公一并回去,照料一二也是好的。”
李承贵闻言却怔了一怔。他跟随萧景行多年了,是看着他二人一步步到的今天,过去李慕云虽也有过与他恩爱的时候,但这位娘娘的性子,素来是偏闷的,不喜主动示好,是故萧景行也时常犯难,总觉难以与她交心。但像近来这般的主动开朗……他想着,又笑一笑,她能够转了性子,也是好事。
“是。”他笑道,“陛下醒来见到娘娘,指不定得有多高兴了。娘娘请随老奴这边走。”
……
萧景行的寝殿上,李承贵一面告退,一面使着眼色示意闲杂人等也都退下了。
瑶鸿行到床前立定,回头见屋里的人已退完,便也不再拘着,扶着床沿又坐近了些。
萧景行正仰卧于榻上,面上还泛着醉后的潮红,衬着他的一张脸不再如平日那般不易近人的英武,反倒添了小孩儿闷头大睡的迷迷糊糊。
瑶鸿反手,以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
此刻屋里静了下来,徒余他醉酒后沉闷的呼吸起起伏伏。一样的静谧,瑶鸿不由想起方才在林间,偷听到萧景祉的那一番话。月下静谧的林子,声声句句都砸在她的心头,转眼再见跟前安睡的人,不经意间回忆卷涌——这些年与萧景行的一幕幕皆浮到眼前,她也是直至此刻才体会出,萧景行对李慕云是捧在心尖儿上的好。
可这样想时,不知怎的,瑶鸿在感动之余,却又渐起一丝失落。想到自己,一声长叹,自己不过是李慕云的替身而已,他待她再好,终究也不是属于她的。
她叹一声,抬手抚过他的额发,轻轻撇开勾在鬓角的一缕青丝,又要去替他掖被角。
可是手还未能从他额上离开,却忽地被他抬手握住。他睡梦里迷迷糊糊拉着她的手,眉心紧蹙,唤一声:“慕云……”
“我在。”
瑶鸿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就见他在这一声回应之后,眉心展了,闭着眼又唤了一声:“慕云?”
“我在。”
她一面答,一面腾出空着的那只手来顺他的心口。沿他的衣襟,一下,两下,三下……感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往枕边带了带,瑶鸿抬眼去看,就见他侧过了脸,正枕着她的手背安睡。身子未动,还是仰卧的姿势,可眉目却已安然靠到了枕上。
他像是放下了心,睡得渐熟了,连先头沉重的呼吸也渐渐变得轻柔起来。
瑶鸿顺着他心口的手,倏忽便停住了。
再不见白日里帝王之身的高高在上,眼下他嘴角微微,眉目平和,只因自己一声在,竟真就安下心来,卸下防备,卸下武||装,真是好哄。
瑶鸿笑了。
笑过也不知哪根脑筋被搭错,脑袋一热,竟低首吻了吻他的嘴角。
还未散尽的淡淡酒气,绕着呼吸竟然有些好闻,冒出的一点青色胡茬扎得她嘴角也是痒酥酥的。她在他唇畔停留片刻,心里渐而漫起的异样情绪,想他是谁。她是以李慕云的身份在亲吻萧景行,还是以瑶鸿的身份,在亲吻……帝君北澜?
一念至此,瑶鸿突然离开她俯首的姿态,慌忙直起身来。
可也就在她起身的刹那,身下的人醉眼朦胧睁了睁,似是梦里梦见了什么,恍惚间奇奇怪怪,望向床前的自己。
薄唇微微抿了抿,带着一点干涩的嗓音:“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