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鸿站在冥府前,手里拿着天君手谕,盯着冥府门上那块幽森石牌正在发愣,前后不过两日的工夫,自己又来了。
昨天来,还是为了找孟婆讨一碗孟婆汤喝的,今天来,却是带了天君手谕要来度人。
今天晨起,天君便把她了喊过去,说有一桩差事要交给她办。她本命瑶鸿元君,是天君座前掌镜使,一名镜仙,对于天君吩咐给她的差事,不敢不应,但心里觉得奇怪,前往冥府度化一群女鬼——这种差事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直到来时路上听引路的小仙说起,才知道自己乃是临危受命。
前些日子,她还在人世历劫的时候,冥府里来了几位女鬼,怨气甚重,搅得冥府不得安宁,天君便指派了几位元君前往超度。但谁知道那几位元君行前无聊,竟然硬是凑了一桌打牌,打也罢了,偏偏牌品又不好,为了几次放炮,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现下还在医馆里躺着。
天上元君本就不多,这一下子又挂了四个,天君一时找不出人手,方才把她喊了来。
李瑶鸿身在天君座下,又曾受过天君救命大恩,自然满口应下。
但真到了冥府,站在府前听那里头阵阵凄厉鬼哭,她还是禁不住发起怵来。
听闻此次这批女鬼,厉害得不行,怨气盛得要把冥君的天灵盖都掀了,自己一个小小镜仙,也不知要如何去镇。所幸来前,天君曾说冥府当中有位帝君守着,名唤“北澜”的,此行将会指引她,想想才硬着头皮宽慰自己,既有帝君坐镇,应也不会太难。于是深吸一口气,尽管内心七上八下,还是壮着胆子递上手谕。
两名当差鬼使见是神使来了,连忙将她往殿上引。
瑶鸿跟在他们身后,远远的人还未到正殿,却已见到一位男子,身泛神光,立在殿上。周围凄惨暗色与他格格不入,他只背手而立,一看便是正在等人。
及至近了,瑶鸿方才发觉这位大神仙姿俊逸,非但身形挺拔,便连样貌也极出众。墨染的眉,水涤的目,好似九重天上星华点点,全数落进他的眸里。然而见到瑶鸿行来,他却冷不防掠过满眼惊诧,唇角微微一抿:“你是……”
“在下天君座前掌镜使,瑶鸿元君,见过北澜帝君。”瑶鸿恭敬在他身前,低头拜道。
瑶鸿……北澜帝君眉头瞬而皱紧,还真是她。
“瑶鸿元君不记得我?”他满腹狐疑问了声。
瑶鸿抬起头来,便见他眉眼如画,却拧得像张滴不出水的帕子,心下觉着奇怪,只道:“瑶鸿不曾见过帝君。”
“你可才从人世回来?”
“方才历劫归来。”
“业已不记得人间事了?”
瑶鸿略一犹疑,想这帝君管得真宽,但他既然问了,便也只得老实答道:“归来前曾到忘川找过孟婆,向她讨了一碗孟婆汤,已然忘得干净了。人世种种,现今只记得俗家姓李,帝君如不嫌弃,也可唤我李瑶鸿,但于旁事,恕我实在想不起来。”
瑶鸿老实巴交,迎着北澜深深盯着她的目光,倒也没有丝毫心虚。
北澜盯了她许久,见她神态自若,竟也不像是在撒谎,一时又觉没劲。心想她既已不记得了,那前世经历过的桩桩件件,也就算了吧。这才复又缓缓平展了眉心,收回目光来。
然而私心里头一点膈应,想起她在前一世的种种,又放不下成见地,只觉不待见她,于是冷冷问道:“你就是天君派来度化那批女鬼的?”
“是。”瑶鸿递上手谕,“天君手谕,帝君请过目。”
“天君业已和你说过我是谁了?”
“是,帝君大名,如雷贯耳。”
可谁知北澜却忽然没好气地叫她:“你不必帝君帝君地称我,天上多的是帝君,烦得很,我俗名唐北澜,字南竹,他们都叫我南竹,你自己也挑一个叫吧。”
瑶鸿心知他与天君关系极好,这个话里的“他们”自然也有天君的份,想来是不敢僭越的,况且叫他南竹太过亲昵,便应道:“那我唤你北澜便是。”
北澜听罢“嗯”一声,也不愿与她再多话,只冷脸道:“那你随我来。”
说着人已转身往殿外走了。
瑶鸿赶紧快行两步跟上。
行前天君曾与她提过一嘴,这位北澜帝君,性子有些古怪,不好相处,要她多保重。如今看来,当真不无道理。此人好看归好看,脾气却是臭得一笔。他头也不回地七绕八拐往前走,步子轻而飞快,瑶鸿只得一路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紧了他不被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