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三件事,倒是让卫澈伤心之余又有些欣慰,卫月在信里说让他好生照看着点某个人,对于他则是连过场的嘘寒问暖都没有,直让卫澈感慨这女大不中留,但让他欣慰的也是此处,至少卫月愿意跟他说上一点东西,若是还想在卫城离家那般,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姿态,他就算是死,下了黄泉也不敢去见他和卫月的娘亲。
可让他最为匪夷所思的就是卫月不讲道理的提了一件事,近乎吩咐的坚决语气,说不许他插手徐江南跟陈铮以及江南官场的任意事情。
卫澈愣在当场,天人交战,卫月前几件事情疑虑归疑虑,但知道是好事,至于说她手里的那股势力是什么,迟早都知道,能跟漕帮牵扯关系的想必也差不到哪去,可这件事他得好生想想,在他看来,徐江南就算入了九品,踩着剑仙境界,到了金陵,其实也是螳臂当车,偌大个皇城就是龙潭,不说数千皇城禁军,就说九品高人,怎么也有一两个,不然一个方家,就能让整个皇城惶惶不可终日,可他不出手,徐江南岂不是见光就死?难不成是自家妹子觉得争不过这个公主,想来个玉石俱焚?卫澈心里一凉,不过最后又让自己否定了,毕竟在这之前,卫月不是还说了,除了楚馆小筑,其余的就让他给看着办,两者太过矛盾,可若说卫月算到了徐江南此行有惊无险,又或者说卫月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又觉得难以置信,卫月离家这才多久?便能从当初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变成一个通晓茶米油盐的老江湖?
不过说到卫月和徐江南,他也只能哀叹说看命,和谁比,卫澈都有信心自家妹子不输与她,但独独这个人是西夏的公主,论财,谁能比得过她?要论姿色,卫澈可是见过她姿颜的人,说稍逊一筹都是抬举了自家妹子,更何况人家已经近水楼台,为什么非得一棵树上吊死不是,但这话他又不好跟卫月说,于情于理他也希望卫月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尤其这个人他自己也看的上,由此一来,徐江南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正在思索时候,敲门之音响起,随后便是一道当年让他魂牵的声音。
“卫公子,奴家可否能进来?”
卫澈将信折好收放到袖子里,这才微笑说道:“进来吧。”
夏梓念推门而入,手上端着茶具,从亲力亲为这点看,也是验证了她在紫金楼的地位并不高,只不过这次见面,给卫澈的感觉不一样,上一次她表现的很是完美,善解人意以及无微不至的体贴,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女人,而这一次更多的则是清丽和真实,从房间的布局和装饰,还有刚才的神色表情。
夏梓念入门以后,将茶水搁在桌上,盈盈一拜说道:“梓念谢过公子。”
其实这只是一句很简单的客套话,之前一事谁对谁错彼此心里亮堂的很,夏梓念这么说出口,看样子这么些年吃了不少苦头。
卫澈摆手说道:“不用谢,早前就说过,这是我与他的恩怨,早些年我跑江湖的时候遇见过他,非要跟我抢一枚玉佩,不过那会不在西蜀道,我呢身上又没带多少金银,抢不过他,跌了不少面子,为了这个仇,我可是好些年没睡好了,冤家路窄,今天可算如愿了,心里畅快的很。”
夏梓念听他说得有趣,掩唇一笑,之前她的的确确是被惊吓住了,好在出门以后莫妈妈安慰了不少,又说了不少事情,要让紫金楼在这件事上做个选择,瞎子都会选卫澈这棵粗的,至于道谢,若是当时卫澈咬定了要殃及池鱼,紫金楼也没有办法,只能说是她的命不好。
卫澈呼了口气,又是从手袖里摸出之前卫月给的玉佩,搁放在桌上说道:“这枚玉佩,算是我唐突诗柳姑娘的一份心意。不值钱,却也能值上一些钱,希望能入姑娘的眼界。”言语温淡如君子,卫澈越是表现的平淡,却越像是一种无力的掩饰,至少卢成林看了出来,如果徐江南在这里,肯定要笑话卫澈,什么叫不值钱,却又值点钱,无非就是嘲讽她当年有眼无珠,只看得进去银子,看不进去情意。
夏梓念拿过桌上的玉佩细细观摩,就如文章有正脉,玉也有脉络这么一说,这枚玉佩是个环形,中间刻的是一条飞龙,而在飞龙体内,脉络横生,细看之下竟然是一个隐约的李字,她饶是不懂,却也知道这内巧合之物定然价格不菲。
再回头的时候,已经人走茶凉,夏梓念望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夜色,有些顿惑,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位卫家公子的面相有些熟悉,还有就是他怎么知道夏诗柳这个名字,她改名已经四年有余,只不过到了如今的处境,她少了很多痴念,不再想着说飞向枝头当凤凰,若担其名,必承其重,她已经知道自己承受不住,还不如如今,当个无名无依的清倌人,她已经很满意梓念这个名字。
只不过想了又想之后,华灯初上,夏诗柳轻轻磨墨,等到墨汁发散,这才开始提笔,写了一封名剌,瞧着地址,却是卫澈如今住的乌衣巷。
ps:更新晚了点,不好意思,今天我先回了趟乡下跟长辈过了个中秋,见一面少一面的那种,月中的时候可能会去一趟江西,书还是会写,最低档次的承诺不变,不太监,不烂尾。
中秋快乐,国庆快乐!
卫澈这个无良公子当的很到位,心里暗叹难怪姓徐的早年说要带几个恶奴横行霸道,勾搭良家,感情不是说笑,这活儿是舒坦啊,万事不动手,自己还在楼上跟姑娘喝着茶水,下面卢成林滋事的声音已经传了上来,争风吃醋这番事在风月场所那不是常见的很,不过听说是西蜀道卫澈卫公子的人,倒也是一笑,除却真的很多同道看戏之人戏谑说卫公子真乃我辈风范,也有不少领着家命过来盯梢的,都知道当家的陈铮宣卫澈入京是居心不良,有些官场嗅觉的一些老狐狸自然知道这是青云之道,就像当年徐暄一倒,只要上过折子弹劾的,基本都升了官,而今倒一个卫侯爷,不说吃点肉,喝点汤还是要的,毕竟都尝过了甜头,而且如今那个草鞋学士和吏部尚书严骐骥的交锋,让整个吏部都有些风声鹤唳,官职塞得满满当当,一点都不给纳兰钻山打洞的机会,更加不用说他们那些个游手好闲的子孙一辈,以前还好,走点路子,花点银子,小说也能安插个职位,在混上个年的,也就有了资历,可前几年子孙辈还未及冠的也有不少,而今呢,这条路又被两位西夏的官场招牌给堵死了,没有办法,只能走走其他的旁门左道了,这个贵人,就是卫澈。
卫澈上面一边跟夏彤云谈笑风生,一边喝着甘冽茶水,心里有些唏嘘成分,早年之前出西蜀,对于喝茶的讲究少不了,而今呢,却是牛嚼牡丹,一壶茶差不多一锭金子的价格,到了卫澈这里,连梗带叶都灌进嘴里,下面声响渐弱,卫澈嚼着茶梗,往茶杯里一吐,冲着女子一笑,“云姑娘,姑娘你不是说喜欢听江湖恩仇嘛?公子这会可是要去办江湖事了,可有兴致?”
夏彤云伸手在卫澈嘴角的酒窝一点,有些点到即止的大胆,娇笑说道:“奴家可不去,那雪雅阁可是梓姑娘的底盘,我过去算怎么回事,遭人白眼不说,到头来还得得一个妒忌名声,好不可怜!”
卫澈一手抓住夏彤云“行刺”的柔荑,放到鼻尖一闻,默念了一句当年初到金陵时说过的话语,这江南的姑娘,身上真他娘的是香啊。
夏彤云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却没有收回手,而是轻问了一声,“公子在说什么?”
卫澈哈哈大笑,一脸痴迷神色的瞧着夏彤云,没有回应,将茶杯搁在端盘上,恋恋不舍的转身下楼。
才下楼阁,夏彤云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一会儿之后,又是笑容灿烂的说道:“小红,你可要记住了,这个人啊,就是莫妈妈口里常说的,人傻,钱多。”
……
卫澈轻摇着折扇下楼,脸上一副年少得意的样子,卢成林已经在房间门口站着,瞧见卫澈以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公子,人在里面,已经好生招待过了。”
卫澈点了点头,用扇子撩开珠帘,踏步而入,入门以后,屋子的陈列摆设都很有讲究,窗下桌案文房四宝雅气十足,要说在这种地段,一般像这类东西也就是个摆设,用的时候少,但这里瞧着墨锭的样子也是知道屋子主人在这方面算是有些心得,墙上字画也是,珍贵的也有,但是少,更多的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署名一流,连个印章都没有的那种,一时之间倒是给了卫澈一个出水芙蓉的好感印象。
等转过屏风以后,一位男子被绑在木椅之上,周围断桌断椅狼藉一片,而在床脚处缩着一位女子,眼神有些迷离恍惚,卫澈转了一眼之后,小小的愣在当场,不是说有如何惊艳,而是这个人,他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见过,不过那会她似乎有另外一个名号,夏诗柳,而今古人见古人,处境却变了太多。
卫澈心思平静,门外有些小骚动,卫澈回过神来后,高声问了一句。
卢成林进了屋,走到卫澈身边说了几句。
卫澈随手拿过一个椅子坐下,打开折扇,扇了扇风之后平淡说道:“让她进来吧。”
卢成林躬了下身子,朝着门外说道:“让莫老板进来。”
话音一落,一浓妆女子踢踢踏踏的小跑进来,一边跑一边说着,哭哭啼啼,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卫澈对她怎么了,进来之后,瞧着在旁边坐着摇扇的卫澈,还有在床脚瑟瑟发抖的夏梓念,心里暗叹这人这么就这么背,轻轻哎了一声后,小心翼翼走到卫澈边上,“卫公子,你这……”
卫澈斜着身子坐着,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莫妈妈,今日不是找你们紫金楼的麻烦,也不想听你废话,本公子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这人呢,也没伤你的,受了惊吓到时候来我府上拿些个人参灵芝的补补,坏了的几条桌椅,钱我赔你双倍,本公子是个讲道理的人,这姑娘嘛,你可以带走,男的嘛,待会找人来抬走就行了。”
紫金楼的莫妈妈闻言舒了一口气,不过同时脸色又有些难看起来。
卫澈掸了掸袖子,跋扈说道:“怎么?还是说觉得我这个西蜀道的人,在江南道说话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