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神仙打架(二)

仗剑江湖 骑驴上仙山 4699 字 6个月前

魏青山侧过头看了一眼卫月,又指了指战局笑道:“老夫从来就没有怀疑这小子的战力,卫城之前闻听到他与方云交手,非但没有死,而且破局离开的时候,除了心安以外,也还冒出了一点念头,就是想看看这小子的极限在哪,当初决定收徐小子为徒,不瞒你说,就是那份子不服死的心性让老夫看好,所以一路上老夫紧赶慢追,在卫城却没急着出手,除却查清卫城的江湖势力以外,也有这层意思。

不过后来的结果连老夫自己都有些吃惊,才入八品就敢跟九品甚至赵生徙对着干,老夫还当是不知死活,谁晓得他还真能一战,虽然惨了一点,好歹是活了下来。”看着卫月要说话的样子,魏青山又是说道:“哎,跟你说了你又不信老夫的,徐小子八品就能和寻常九品打个平分秋色出来,而今已经九品了,就算这苏悠是副评中人,有几把刷子,怕也架不住徐小子的手段。

老夫只是觉得奇怪,徐小子之前那一剑速度和力道不该是他的实力,明显一心两用,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卫月愣了一下,也是疑惑的望着缠斗中的二人,被魏青山如此直白提醒,卫月担心之色也没消散,手心当中更是捏了一把汗。

徐江南如今的确被魏青山说中了,他如今脑海里,更多的便是那副血海场景,夕阳渐次融进血海,徐江南悬在空中,血海波光粼粼,他像一个朝奉的信徒朝着夕阳跑着,只不过他的直觉告诉只要这夕阳落下,自己便会被锁进无尽的黑暗当中,他也不敢眨眼,只不过这番挣扎犹如杯水车薪,夕阳依旧渐次匿在血海之下。

瞧着越往夕阳跑,却又没有进展的时候,徐江南第一次觉得急切,两鬓和额头全是虚汗,嘴唇干裂微张,血海之中一个个只在山海经当中看到过的奇异巨兽掀起巨浪,又是小半个时辰,徐江南第一次觉得累,这是出桃花观以来第一次觉得身体累,他很清楚的觉察到似乎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位置,就如同当初在凉山里追寻魏老侠的时候,只不过那会精神上也累,而今精神上却很抖擞,只不过每往前一步,他就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只不过让徐江南心生绝望的便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再无一点力气,往血海倒去。

而苏连城则是越打越骇然,“徐江南”剑剑都是搏命姿态,趁着挡剑空隙,他抬了下眼眸,却看到了让人心生寒气的一幕,面前人眼睛漆黑一片,中间原本微亮的瞳孔这会也如黑墨一般,像个死人,又或者说特征已然一个活脱脱的死人。

苏连城猛然咬牙,抵住“徐江南”刺往脖颈的一剑,继而探手出去。

他没想到“徐江南”对此不问不顾,硬抗心口一掌,也要一拳砸在自己肩膀之上,对拼之后,两个人各自退了数步而立,徐江南后退站立以后,身子不动如山岳,嘴角却缓缓溢出鲜血。

苏连城想来也不好受,闷哼一声,又耸了耸肩膀,不过瞧见徐江南又有着往前走的样子,暗骂了一句疯子,紧接着一刀覆在身后,暗提气运。

徐江南退了之后,就站在那里,嘴角鲜血也不擦拭,瞳孔内的死气像是树根一般朝着周边蔓延下来,魏青山瞧不清徐江南的样子,却莫名之间后背一凉,老侠客有些奇怪的看着徐江南,因为按照徐江南的性子来说,就算是轻狂自傲,生死攸关的对局也不会这样敷衍对待,气劲不提,一副等死样子,老侠客哀怨叹息,说好不出手,可人就在眼前,若是无动于衷,老侠客自己也过不去,负手而立,背后的破黑大剑也是渐次滑下数分。

卫月听魏青山说了无大碍,而今她也通晓了点世情,急促心思也不好表现出来,攥着衣角,手心上冷汗迭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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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江南直白觉察到自己身子在急剧的下坠,只不过身子就像被人灌了几碗迷魂药,麻木到没有丝毫力气。

而身下血海在身子下坠之时先滴旋涡,接着越来越大,旋涡越来越深,片刻之后便如巨兽张着血盆大嘴,一副就要将人吞入腹肚之中的样子。

徐江南其实知道这番肯定跟桃木剑有关,只不过他不知道的就是如今场景比他想象得要惊险的多,天下有灵,太虚者窥阴阳,阴阳者阅幽冥,而桃木剑本身性阳,只不过常年屠戮阴物而变得至阴无比,以前有吕清的一道符篆压制,十有八九被道符压制,而今符篆消失,徐江南以为自己入了九品,就无大事,谁晓得拿剑之下,灵魄便入了剑,天下噬主一事也不少,可桃木剑弑主,谁曾见过?魏青山和苏连城没瞧出个门道也是自然,灵瞳无光,已然死相。

苏连城不管徐江南卖的是什么药,而今他也不能等了,知道再等下去,就算能胜过面前这个人,估摸着也杀不掉了,二十多年的积怨,缓缓在刀尖氤氲。

魏青山负着手,悄悄闭上眼,斩夜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手上。

而另外一面,就在徐江南觉得眼皮困乏睁不开眼的时候,身子已然入到了血海旋涡之中,瞬间便被血海包裹,半轮夕阳也就是在这么一个瞬间沉沦了下去,千丝万缕的血线顺着手臂缠绕上来,只不过于此同时,徐江南被一股淡白色的光芒包裹,红线蔓延的速度也是缓了下来,淡白色的光芒很是温和,所及之地却如邪鬼退避,先是心脏位置,继而胸腹,手臂,然后再是全身上下,红线骤然散去,还伴随着声响,像是呜咽之音,浪潮交迭更像是伏拜一般。

浪潮之后,新月渐生,紧接着便是星辰,而星辰一现,原本山林之中的咆哮清唳声响也是一瞬间呜咽了下来,就像是农家养的狗瞧见主人归来,摇尾乞怜却又被主子嫌弃踹了一脚的可怜样子,只不过依旧无人回应,新月当头,山脉川林皆是寂静一片,唯有流水潮汐声响不断,徐江南的身子则泛着白光飘在血海之上,像是昏睡了过去一般。

也就如此过了三四柱香的功夫,突然云雾弥漫的深山之中,一声清磬之音想起,再往后每三四个呼吸之间,便又一次撞钟声响,一声一声,声浪一叠一叠,响了大约三千次,每一次声浪履及,血海便像下藏匿一分,三千响后,血海退避。

再往后新月之上像是出现了一个老人,白衣白裤,神色淡然的望着山川河脉,骂了一句孽畜,继而又看了一眼悬空的徐江南,死死盯着这份虽说稚嫩却又几分徐暄面相的嘴脸,突然轻笑数声,朗声说道:“老夫二十年前不如你爹看的远,二十年后不如徐暄后人心胸放的开,实在可笑,老夫也知道二十年欠下你徐家的债,这番也相抵不了,更不要说欠天下人的,欠江湖人的,只能说有生之年,能还一点算一点吧。”

说完叹息一声,一指轻点在徐江南的额头,继而星光大作,犹如天地满月,星辰如芒化作长河,飘渺之间从灵台溢入,老人面色祥和,突然之间像是在徐江南的脸上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闭上眼,呼了几口气,念了几句。

声音很轻,就连徐江南都没听清楚,那是长安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