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月没有回答,却是明白了沈涔的意思,说到底,自己跟她区别不大,李闲秋心安理得,她又何尝不是甘之若饴,换到她这里一样行得通,笑了笑之后再没提过此事。五十步笑百步?又或者说百步笑百步?其实都挺可悲的,不是吗?又或者说其实沈涔已经将面前这位男子的想法和答案给说了出来。
她莫名之间觉得胸口有些绞痛,然后侧过头深呼吸了几口凉气,这才平缓了下来,有些轻声和卑微的说道:“我给你拿点东西,等会就来。”说完之后毅然掉头,朝着上面走去。
等着脚步声远去,徐江南这才收拾好心绪,跺了跺脚,推门而入,出乎他意料的便是他看到有个老人坐在一方矮桌边上,原本轻松神色在瞧见徐江南之后反而有些严肃起来,而徐江南愣了一会,紧接着咧开嘴喊道:“师父。”
魏青山眉间一扬,傲气自显,轻嗯点头,过了一小会之后,原本的严肃神色终究装不下去,眉目之间一片欣赏和满意,“小娃娃,做的不错。”
从未听过魏青山夸人的徐江南这一此愣的时间稍长,还是魏青山的一声轻喝让他回过神来,笑得像个傻子,魏青山有些欣慰,不过紧接着他回过头,朝着坐在一旁的沈涔说道:“你们谈?”
处在阴暗位置的沈涔摆了摆手,轻吐退下二字,两旁原本守在旁边的侍女闻言躬身一拜,盈盈退下,魏青山抱着把黑色重剑跟在后面,与徐江南侧身而过的时候一巴掌厚重的拍在徐江南的肩上,没有分寸,却更像是想让他负担起什么,临近门口的时候,沈涔开口说道:“多谢老前辈。”
魏青山没有回答,只是重叹了一声。
徐江南这才惊喜喊道:“沈姨,你怎么来了?”
不过下一句话还没询问出来,沈涔点了桌角烛火,面容显现出来,徐江南惊喜之色瞬间被惊愕代替,在他所有的记忆当中,只要是关于沈涔,向来离不开绝美二字,就连小烟雨,倾国之姿初现的时候,在他眼里,也是面前这位要美,在他心里就像是一个常识,比如提到西夏,就会想起陈铮一样,说到美,他就会在第一时间想起沈涔,而不是小烟雨,在它看来,小烟雨胜在心性,心性像仙,出尘的仙,所以空灵倾城,而沈涔的美就更像人间物,面容精致,接点红尘气息,一举一动都是如盛景般的惊艳,这一点,在他一开始知晓世事的时候就确定了下来。
只不过如今眼前的光景却是让他很是吃惊,沈涔第一次是这样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面色苍白憔悴,原本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的体态如今却如杨柳枯槁,风吹即倒,青丝也只是简单梳理,远比不上以前的精细,就连双目,也是病重死气一般。
徐江南连忙起身就像托扶住她,沈涔笑了笑,声音虚弱说道:“没事,我还没到弱不禁风的程度。”
徐江南微微闭目,手上青筋鼓起,从小的时候起,李先生带他走南闯北,没教过他什么,一起都让他见微知著,悟到什么算什么,至于那些之乎者也的圣人道理向来只字未提,再加上徐江南这么些年无父无母的过活下来,街坊同龄人的异样眼光向来会不吝啬的甩在他和陈烟雨的脸上,就凭一个用了那么久的桃木剑,他都不舍得丢弃,他只认可他肯定的东西,至于其他,一概不理,尤其在亲情这个方面,自幼无父无母,对于亲情徐江南说是渴望不过分,不然也不会去一趟凤城,更不会去一趟唐府。
而李闲秋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沈涔在徐江南这里比之李闲秋犹有甚之,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照顾了陈烟雨多年,而是李闲秋跟徐江南相处很多时候都无言无话,但沈涔不一样,每次他会雁北,这位春烟坊的幕后掌柜就会拉着他嘘寒问暖,他那会虽小,但在江湖混过,见过太多太多的虚情假意,自然能分辨的出沈涔对他是真是假,而今看到沈涔这番模样,他如何不悲愤。
握拳沉声问道:“沈姨,究竟发生了什么?先生呢?他怎么没来?”
沈涔摇了摇头说道:“你先生走了。”说完又是微带哭腔的重复说道:“再也回不来了。”
徐江南虽说早就有所猜测,只不过亲耳听到的时候又是一回事,呆若木鸡站了半天,最后声音微颤的说道:“怎么死的。”
沈涔眼眶通红,这些时日下来,无论哪一天她不是以泪洗面,以至于如今眼睛干涩再无泪水落下,听闻到徐江南的话语之后,她抿下唇,然后一副怨恨的口气说道:“陈铮。”她恨陈铮,怎么不恨,挚爱之人被人手刃,还被挂着头颅招摇过市,可她终究是个女子,无能为力,她也恨自己,恨自己那天的贪杯,不然不说同去,至少还能见他一面,听他的嘱咐,而不是事后的一纸黄书。
徐江南咬牙切齿默念了句陈铮,整个房间的烛火皆是抖动起来,愤懑到了极点的时候,徐江南闭眼说道:“该杀。”杀字一落,房间的烛火犹如听到了什么号令,如同小鬼见阎王,拜服下去,沈涔也没太多心思来惊叹这样的情景,她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徐江南侧脸,轻笑说道:“当年那个在沈姨背后吵着喊着说要见小烟雨的孩子,如今似乎是长大了不少。姨这辈子无儿无女,却知足了,知足了啊!”
徐江南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吐出一口浊气之后转身便走。
却还没走上几步,沈涔带着哭腔笑道:“他的眼光真的很好。这些年他其实知足的很。”
徐江南回过头,脸上的杀气却怎么也止不住。
沈涔指了指案上的黄纸信封,声音低弱说道:“看看吧,这是他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