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刘馨这才下了决定,语速稍快的说道:“就是那个卫家的少爷。你认识他吗?他,他为人如何?”
徐江南又是转过头,狐疑的看着面前因为为了遮风沙而带上面纱的女子,可即便这样,刘馨也招架不住,也觉得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过来问这么一个无良人士,他的身份怎么看也到不了公子层次,如何能结识到那般的顶色人物?可就在她恼羞成怒负气离开的时候,徐江南清浅一笑回过头,点了点说道:“认识。”
她还没来得及因为这个而惊讶,反而听到了这辈子都让她忘却不了的事,以至于她觉得这是何等的荒诞不堪。
徐江南回忆笑道:“我和他初见的时候,他正被人从青楼扔出来,据说是没有嫖资,嫖了个霸王娼。”
刘馨回过神来满脸怒气,徐江南轻笑说道:“信不信由你,不过他人算好,我这辈子也就服他,一个公子哥,独身在江湖闯了三年,还活了下来,乍一看没什么,其实,活这个字,说好写也好写,说不好写,那就真的不好写,歪歪扭扭也好,笔锋苍劲也罢,可但凡最后那一横写了出来,那就算出采。
后来呢,这小子回了卫城,当上了少爷,就此身不由己。”
刘馨欲言又止。
徐江南没给她那个机会,继续说道:“偌大个世家,从少爷到老爷,其实也就一念之间,原本出来是为了逃婚,说要娶一个自己爱的女子,可回去之后,不照样逃不掉,兜兜转转的又到了,再后来从处理卫城事物,到单身赴京,滴水不漏到让人刮目相看。原本动荡的卫家至少多了年的转圜活路。”
徐江南瞥了一眼刘馨的神色之后,便知道她这种年龄阶段的心思,笑着说道:“你们小姑娘家看男子,无非英伟救世,觉得那个才是个大丈夫,可在男子眼里,能力才第一,至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能不做,尽量不去做。”
刘馨对于徐江南一副老学究的语调皱了皱眉,嗤之以鼻。
徐江南也没在意,摇了摇头又是说道:“这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惶惶之名的道理,看清楚的自然就看清楚了,看不清楚的说了也没用。”
这话刘馨却听的明白,怒骂道:“你!”不过之后的话也没说出来,舒了口气之后说道:“不过话说卫公子去金陵真的是危险?”
徐江南闭了下眼,没有笑,“龙潭虎穴。”
刘馨微微吐了下舌头,又想着开口的时候,徐江南起了身子,望着刘馨,笑着打断。“可别得寸进尺了啊!说好的一个。”
徐江南本身面容不差,洗了脸之后水珠沾在眉间,嘴角也是稍有青须,与之前的老生作态截然不同,尤其对于这种才出闺房数月的二八女子,不说魅力,至少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吸引力还是有的。
刘馨红着脸转过头,少有的娇憨面色。
徐江南一边微微摇头,一边笑着转身,不过转身的时候无意间看了眼天色,愣了一下,笑容收敛,继续往前走去。
还没走上几步路,刘馨追了上来,极为罕见的走在身后,“其实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不差,即便刚才说的那些半真半假。”
徐江南哑然失笑,也没去证明,难不成这会让他去金陵把卫澈从皇城给拖到这姑娘面前,来个当面对质,可即便如此,卫澈这小子肯定会矢口否认,吃力不讨好,他也不去争,取下背后斗笠,拍了拍,带上后一本正经中又面不改色的说道:“你眼光也不差。”
刘馨咯咯一笑,徐江南倒没觉得什么,而周边视线却实打实的吸引了不少,笑完之后,刘馨又是说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徐江南随口回应,“姓徐。”
刘馨呆了一下,好奇说道:“你竟然姓徐?”
什么叫竟然姓徐?徐江南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我就不能信徐了?!”
刘馨似乎也是觉察到自己的语病,俏皮的吐了下舌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听你的好像你走了很多年的江湖,正巧在你们西夏不是有个叫徐江南的,听闻还挺有名气的。而你又恰巧与他同姓。”
徐江南恍然大悟之后,之前因为女子询问卫澈的那点滴感慨这会也烟消云散了,换来的反而是飘飘然,浑身舒爽。
刘馨又是罕见的低声问道:“那你认识他吗?”
徐江南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但据我所知,他应该算是个混账,一个面如冠玉的混账。”
刘馨愣在当场,从未听闻过有人用这种方法来形容和描述另外一个人。
徐江南却是哈哈大笑,再也止不住自己的心性,翻身上马,清朗的声音从斗笠之下传了出来。
“徐某人谢过钱老的数日款待,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说完甩了个这些时日里最为痛快的一个鞭花,扬鞭纵马而去,极为潇洒,至少徐江南自己是这么觉得。
不过说来,他不走不行了,刘若云早在刘馨过来找他的时候面色便阴沉的可怕,尤其后来刘馨放开距离的接近之后,面色铁青的似乎能滴出血来。
他也懒得因为这种心思去和人争斗,觉得跌份,反正前路漫漫,走了这么一程没上九品,那也没有办法,只能说自己福源浅,机缘未到。
老人看着徐江南离开的方向,轻哼一声。
而刘若云却是直接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刘馨望着徐江南的背影若有所思,因为之前她若有若无的听到过一句话,今夜前方会有沙暴,她抬头用手遮了遮阳,无风,烈日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