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该很是能知冷暖的场面,不过可惜,如今两个看起来岁数相当的人说着这样的话怎么看都是不得劲,而卫澈似乎是将当面前人看做一个朋友,而不是生他养他教他的父亲,笑骂说道:“读书人就是矫情。”话语说完,卫玦小小惊愕之后,二人相视一笑。
卫玦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不过看着卫澈并无动作的样子,却是转了身子,又去逗弄花草,叹了口气重复说道:“去吧。”
卫澈没有应声,却是转过身子,又是拿起桌上已经收拾好了的包袱,架在身上,转身出门,只不过出门之时,卫玦嘴角一勾,笑容玩味,喃喃说道:“儿媳妇这种东西,还是多多益善的好啊。”
卫澈背着包袱出门,刚准备从后面溜出,便在阴影位置看到一缕背影,先是一怔,心下也觉得奇怪,这名女子旁的不说,这种心思着实令人称奇,他悄悄出门这事谁也没曾说过,而程雨蝶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会夜半三更的时候出现在这里,除了知晓了缘由,他想不到其余解释。
走近之后,程雨蝶听到脚步悄然转身,转过头,看见一名面容已然不认识的中年男子模样,先是抿着唇,继而一笑,不露齿,用手遮掩的温婉样子,然后笑着给他理了理衣领,似乎是有些害怕自己这番自作主张不讨喜,然后又是抿着唇,轻声说道:“是卫伯父跟我说的。”等了一小会之后又是说道:“伯父还与我说了燕子矶。”
卫澈皱了皱眉头,不开腔,不是想当一格有心做没胆子认的二愣子,而是他没想好怎么说。
而程雨蝶看到卫澈皱眉样子,突然似乎又想到了他的处境,眼眸微红,也不迟疑,轻声说道:“妹妹在那呆着也不好,过些日子,等雪停了,我找人接她过来,有个照应总是好的,其余的人我可以让爹爹给安排个闲职,定然……”
话还没说完,卫澈上前一步,一伸手,便将这名女子搂进怀里,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她发角,以前他不懂,现在是真的知道夫复何求是什么意思。
程雨蝶声音渐次小了下去,顺带着微弱哭腔,极力抑制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一口咬在他身上,上一次是数年,本以为回来之后就是天长地久,可谁知半年时间都没有,又要出门,只是这一次摆明了要危险的多。
哽咽了小一会之后,程雨蝶主动退了身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住那份伤春悲秋的可悲心情,知道二人处的时间越长,到时候越有可能被人察觉到,强起一个笑脸,柔声说道:“卫家哥哥,走吧,路上小心点。我在这……等你。”
{}无弹窗徐江南总归没有呆上太久,看到雪停,喝到酒尽,与这个准备接上李显彰同北齐暗自交锋的牧笠生相谈半夜也是够了,甚欢不甚欢不知道,但受益颇多,如今许多不能提的,也没人传扬至今的,牧笠生不知为何说了很多,就连当年的晋国秘辛也是说了一些,尤其是让他最为哑然的便是最后牧笠生与他说走到如今地步是晋王自己的意愿。
牧笠生作为谋臣的存在,晋国一事无论大小,他无论怎么说都撇不开责任,城门一跪三天又受杖刑,看似受罚,但比上掉脑袋,这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宠赏赐了,尤其最后晋王明知身死却跟他透露机宜,自愿求死不想看到同室相戈的场面,至于赵王,他也透了底,就算真有一天兵临城下,他也会放他一马,一语之下,算是让牧笠生心灰意冷,打天下靠武夫壮汉,治天下靠门阀士子群策群力,而齐国坐拥孔孟之乡,士子云集,又是北地,豪迈侠客聚交之地,这一州之地若是要比上西蜀道二州地段,平白来说,若是从晋国拉上十位比上西蜀道,可能西蜀道胜券在握,可若是拉上五十人来比,西蜀道毫无胜算,更何况西蜀道乃二州之地。
这等优渥地段,有人,有民心,君王又有任贤之才,牧笠生放手施为,大有夺天下之气运,最不济也能来个三分天下,可惜了,谋臣有意,君王无心。
徐江南取了剑匣,望了眼因为下雪而逐渐显露的茫茫山景,想到最后牧笠生平淡无奇说的那句话,北齐夺晋二十年气运,我总得让他还个十年八载的,不然下去,也没脸再尝那三味酒了。
转身离去,朝来的方向。
卫城卫家。
卫玦站在已经渐次冷清的院子里,小心仔细的侍弄花草,背后一个年轻人,寻常江湖人的打扮,面容清秀,任由一个老妪上下打点,不多时,清秀俊逸的面容渐次敛去,换了一副扎到人堆里都寻找不到的平常免控,老妪先是后退看了两眼,继而小心翼翼给他贴上个八字胡,看上去像是在江湖打滚多年却又不得志的江湖游侠。
做完这一切之后,老妪轻声喊了句老爷。
卫玦这才停下手上动作,摆了摆手,等到老妇下去之后,这才转过身子,看向这个已然换了面容一般的卫澈,将剪刀搁在栏杆上,微笑说道:“今夜雪下得刚刚好,太大了马跑不动,太小了也没有这样的视线,是个赶路的时候,等雪落满山的时候,你再想走,可就走不快了。等你走了三天后,我再让人假扮成你出门。韩家一事,你放心,我会替你看着点,如今不错,一个未成年的傀儡家主,等年纪再大一点,那个女人就杀了吧,斩尽杀绝就算,你眼光也不错,找的那人手段心机都不差,那对母女周边我会派人负责安全,这些你经手过的东西,我不会在动,最多就是调调味,坏不了一锅汤。”
卫玦一边说道,一边又是转身端详着之前已经被修剪的高低错落的奇花异草,“若是没有意外到了金陵,你也先别露头,等到他们到了,再一起去皇城,上次是张七九接的你,这一次我就让他护送你吧。”卫玦话语声调平淡。
卫澈轻声说道:“换个人吧,张老不适合这件事,金陵太远,舟车劳碌没必要,就让他好生在卫家安度晚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