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敬垂下眼眸,长叹一声说道:“你就这么放下了?当年徐暄送来春秋剑,爹也是心动,不过没办法,因为李闲秋那一剑,我从八品落到七品,爹他也心急,就想借着春秋剑的浩然之气上九品,不然哪能那么快答应下来,可惜啊,谁晓得天不怜见,失败之后一病不起就此西去,你算是临危受命,眼看门庭中落,带着卫家走了这么些年,谁敢说你功劳不大?谁能说你无能?”
卫玦呵呵一笑说道:“能听到你这么说,我这个当兄长的也算值了,其实你不知道,当年想出这个李代桃僵法子的时候,我自己都怕的慌,生怕被人看出来,卫家在那会,可以没有卫玦这个读书人,却不能没有卫家老祖宗。”
卫敬昂头看了眼上面被红布盖着的一位灵牌,然后转头望着这个兄长,轻笑说道:“我知道,从入祠堂开始,这二十多年来对外称病不见外人,就连这个祠堂成天灰暗不也就怕人看出些端倪?但这些都无可厚非,卫家这二十年来年是你带的,至少眼下看来,有功无过,为何留不得?”卫敬知道这个背着笑名却在卫家任劳任怨二十多年的人就想着在这上面有个位置,他不一样,他不是家主,也没有过青史留名的举动,要上去很难,但卫玦不一样,他有功,至少在二十年前卫家危在旦夕的状况下,是他一个人给拉出的泥潭,为了这个偌大家业,忍辱负重不说,当年陈铮下旨入西蜀,传卫玦上京封官入爵,他如何去的?期间也用老祖宗的身份说卫玦生性放浪,不是个为官之料,但陈铮不应,
卫老祖宗悄然入土秘而不发至今二十年,天下都觉得老祖宗挺了过来,他若上京,这一切全都付之东流了,且不说是真的封官荫子,还是陈铮用来制衡卫家,但他要走,卫家也就孤儿寡母再加上一个疯子二弟,这能守得住?可是堂堂千百年的世家就这么亡了?他不愿意,也不想看到,包括那个只要一看着膝下儿女就两眼温和如水的女子,但皇命已下,又能如何?这是绕不过去的症结所在。
可他也没有借口,眼见日期将至,那位出生清寒的陆姓女子虽然一天言笑晏晏,没有丝毫愁绪,但跟卫澈和卫月呆在一起的时间明显也是越来越长,每天恨不得都在一起,晚上陪着入睡,等到呆在床榻前一看就是一宿。
实在拖无可拖的时候,卫家莫名其妙传出陆夫人病逝的消息,具体是如何情景,卫敬也不知晓,只有面前这位男子才懂,但没办法,事后等他知道的时候,这事已经落定,再回想,却是算是最悲情的破局之策,也算是跟陈铮表态,卫玦就算在天下人眼里是个可有可无的书呆子,但金陵是不会来的,如今已经有卫家人死在期限前夕,天下人都在看着,再来相逼,大不了再死一个,你陈铮照样是捞不到半点好处,还得得个逼死臣属的卑劣名声,而卫玦进京这事便在那名女子病逝之后搁置了下来,这份狠心给卫家带来了二十年的伺机而起。
在江湖里抬头看,天都是一样的,无论世家也好,还是大侠剑客也罢,总不能看到两个太阳吧,不当牛鬼,便是蛇神,都是一路的悲惨货色。
{}无弹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徐江南觉得这话才是一语中的,至于其他,人凭一张口,黑白是非全凭本事,有人信你就是白,无人信你就是黑,这个道理其实很朴实,当然也不是说徐江南这番话全是诳人言语,这只是以后可能出现的光景之一,至于以后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是个仙人,哪能说的清楚明白。
卫澈早在归家之时,就想过血洗韩家,只不过老祖宗无故停手让他来放手施为,说来也是自己自作主张觉得是老祖宗有深意,再加上当时徐江南的身份未明,索性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毕竟卫家人都看着他,第一次出山,寸功未立还好,要是带着卫家万劫不复,这就真的没脸了,再想发号施令那就得掂量掂量下自己的分量了,也由不得他不谨慎,如今听到徐江南也是这般想法,心里正是有些底气,而且这样做,自家这个妹妹身上的危险便就没了,压力完全到了卫家的身上。
而这个背后带着卫家这艘船走了数十年的老人洞若观火,早先卫澈走这个弯路他是知道的,没有纠正而跟着一错再错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告诉卫澈自己不是万能的,也会走错路,只有这样,百年之后,把卫家交在卫澈手上,他才放心,好在亡羊补牢,不算晚,让徐家这个后生来当这个黑脸,比他来当要切合的多,再者说,就算徐家后生没有提出来,他也想到了补救方法,就是将卫月当弃子,不至于到时候满盘皆输,棋高一着不是走一步看三步,而是每走一步知道如何补救,这才是真的不怕没柴烧啊。
眼瞧着卫澈自顾想着,这位操了大半辈子心的老人故意笑道:“这样做卫家可是先被你小子拖下水了啊。”
徐江南不容置否的打了个哈哈,之前商量的是他来吸引陈铮以及朝廷的视线,眼下卫家只要下了狠手,自然不可避免的牵扯点眼线,与他来说是一举数得的好事,眼下被面前老者点破,随意一笑,眨了眨眼无赖说道:“当然,小子口无遮拦,也就是说说罢了,杀人这种事还是少干,毕竟现在的朝廷是讲法纪的,杀人要偿命,而且老前辈你见多识广,文治武功,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说完很是配合的闭嘴不出声,就像之前在卫城大开杀戒的人不是他一样,提着头颅闯韩家的也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徐江南。
“哈哈哈……小滑头,比起你爹,在这方面你可是强了太多。”卫老祖宗捋着胡子笑道:“老夫算是看透了,你爹至少知道什么是脸,你啊你,压根就没脸。”
卫澈很是适宜的开口,却不是问徐江南,而是朝着自家老祖宗问道:“老祖宗,那眼下?”
卫老祖宗笑了笑,双手伸进袖子里,摸了摸手掌上的伤口,心里微微一松,当年欠了徐暄的人情算是还了一些,如今似乎又欠了这小子的人情,不过瞧着他心安理得的样子,怕早就有所猜测,之前无论是不是危言耸听,他也就坡下驴微微闭眼说道:“老夫说了,如今你就当你是卫家的家主,都听你的,包括老夫在内。”
嗬,徐江南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卫澈,心里一叹,这算是交权了么,卫家的家主位置,眼红啊,可惜同人不同命,外人强求不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