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北方一稳,也不久嘛,双管齐下四五年的功夫,要是纳兰天下和徐暄换个位置,啧啧,西夏自身难保。”
邱老头自顾自话,捋着发叉的胡子,小男孩坐在地上,手上捧着一堆叠好的银杏叶,眼神一眨一眨的盯着邱老头,他听不懂,但是记性好,一字不拉的全能记下。
邱老头自然也是知道,所以他也愿意说,这东西再不说,过上几年,怕就说不出来了。“谁能想到陈铮没那胆子,但是徐暄有啊,而且手脚比他想的还要麻利,那边赵晋风声才起,这边死鱼已经捡到了金陵城下。
眼见西夏摧枯拉朽一般,北齐如果这会放弃,功败垂成暂且不说,等西夏回过头来,跟赵晋成倚角之势,会不会勾肩搭背起来反咬一口这就真的不好说了。
老夫当年同谢家小子在第一楼下过一盘棋,这小子胆子也见得比徐暄小,竟然以天下为盘,以北齐局势为子,端的是个狠辣果决的人。徐暄帮陈铮占了先机,谢小子当年若是学下徐暄,在西夏入蜀的时候给横插一脚,啧啧,这可就真的精彩了。
哎,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夫当年都觉得等徐暄克了剑门关入蜀道的时候,中原这盘黄花菜都凉不见踪影了,说来也奇怪,徐暄一不占天时,二无地利,勉强一个人和。
剑门关险峻重山八百里,说没就没了,大戟士更是成了笑柄,小娃娃,你说可笑不可笑。”
小男孩记到最后,听到邱老头问他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想了很久,突然泄气,摇了摇头丧气说道:“爷爷,我不知道。”
邱老头哈哈大笑,原本还当这娃娃真有什么高声阔论,不过瞧见他心情有些低迷,声音低了下来说道:“不知道是应该,知道了,那才不应该,老夫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是连道符都画不出来。不过这西夏一入西蜀,天下局势可就变了,宁丢数子不失先,这个道理谁都懂,谢长亭一子输,整个苦心造诣都做了西夏的嫁妆。
幸好有江秋寒,偷偷摸摸落子给他搬回一城。”
邱老头抬头看了眼渐次偏斜到地平线的夕阳,笑着说道:“不过还是不够,徐暄和陈铮这一对君臣配合得天衣无缝,春秋之战,真说起来也不仅是春秋,而是那个沙场之后,都是为了土地,有地才有人,徐暄一路攻城略地,一路得罪人,陈铮看似在替徐暄受罪,不过好处也显然易见,砥砺之后,名声有了,皇权稳了,再借机把徐暄一旨赐死,什么见不得光的伎俩,也都随了风尘,百年过眼之后大局已定。
北齐和西夏比,其实什么都不差,就差一个徐暄,士为知己者死的徐暄,也就输了天下。”
小男孩听到结论问道:“邱爷爷,你是说北齐会输?”
邱老头站起身走到他旁边盘腿坐了下来说道:“老夫看到今日不出意外应该是这般,不过也做不得准,毕竟人力有时尽,当年西夏金龙将成,还不照样给散了,要不是徐暄之死,胜负手就另当别论了,如今西夏将要腾云化龙,北齐这只虎,万一从上面撕下几块肉,西夏想行云布雨福泽九州又得耽搁了,不过呢,老夫觉得,如果江秋寒志在朝廷,等谢长亭死后接上去,西夏正是青黄交接的时候,还有徐家小子乱插一脚,指不定真的有戏,但他是大隐隐于朝的世外人。
这就另当别论了,只是按道理来说,这将星到了西夏,也应该远了北齐才是,没想到反而跟北齐这只虎更为接近了,真是奇哉怪矣。”
邱老头越说精神反而越好,两须白眉一抖,又是笑道:“今日见到这徐家小子,还不错,给老夫作了个揖,不管是何意,老夫都算是徐暄的,哈哈哈……,赚了,赚了。
当年踩了老夫青城山,老夫也都没给这小子作揖,还有那个卫家闺女,也不错,送了老夫一壶酒,就是可惜了啊。”邱老头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摇着头叹息说道:“青气自发际直下印堂,轻则重病,重则丧命。”
“爷爷不救?”小男孩拽着邱老头那只就像树板一样的手,皱了皱眉又是毫不客气说道:“不救那你还喝人家的酒。”
邱老头吹胡子瞪眼看着这个一本正经奚落他的小屁孩说道:“酒从天上来,哪有不喝之理。再者又说,救了也不管用,这妮子面前可是深渊,一日情深,百年心寒。”
“老头子,你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放屁,老夫会跟你个破娃娃说这个?老夫是道门中人。”
“嗬,都几百岁的人了,哎,算了算了,小人不记大人过,到时候我可不帮你收尸。”
“几块破糕点就把你给收买了,老夫让你跟着吃了那么多大鱼大肉,怎滴没见你替老夫办事。”
“怎么没办事,我不是答应给你平天下。还有,给你收尸。”
……
邱老头看着面前理直气壮又因为最后一句话而有些悲伤的小破孩,挣扎良久,摸了摸他的头,终还是点了点头细微说道:“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