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她许久不说话,便替她解了围,微笑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大场面吗?”
她若有所想的点点头,出来这么久,就像上次去天台山一样,才知道他会在这歇息几天,她本想着能好生玩上几天,刚到的时候便下了场大雨,还见到一个横尸的死人,有些大煞风景。
她只是知道目的地似乎是在江南道的金陵,至于路线,她没问过,一直跟着他,从一座城池走到另外一座城池,从一个热闹点,看到另外一个热闹点,跟随波逐流一个样子。
听到周彦歆这么一说,也是饶有兴趣,想知道他说的大场面是什么。双手撑着下巴,等着他说出下文。
他将油灯拿开,把面前的桌子空了出来,倒了杯茶水,用手沾着茶水,一边在桌子上画着路线一边说着:“现在我们在李安城。”画完之后,他目光如炬,点着一个地方。“就是这里,卫城。”
她顿时有些意兴阑珊,西蜀道的哪个不知道卫城,不知道卫家剑冢?还以为他能说出个什么门道出来,有些丧气。
他自然瞧见了她的面色,微笑问道:“不够?”
她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他神神秘秘说道:“今年的场面可比往常的盛大多了。”
她正想问问是如何空前盛大,假设到时候没见到,哼哼,可得好生伺候伺候他的腰间肉。只见他沾着茶水的手指过了代表卫城的点,又滑了一下。她脸色顿时又红了起来,先前的想法便被抛的干干净净。又是怯弱的问道:“你娘,不,婆婆真的好说话么?”
只是这次他却没有回答,面露感伤神色,天人交接一般。他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又渐渐在脑海像罡雷一般响起。
他还记得那个场面,就像昨天发生的一般,他爹背着他,声音无情冷到了极点。
“在没听到我死的消息,你便永远别回来,不准再入金陵一步,替老周家传宗接代下去。”
他从那天开始就知道他爹要做什么。
“愿君学长松,慎勿做桃李。慎勿做桃李啊!”
他默念几次,渐渐闭上眼。不知道该为了他骄傲,还是悲怆。
她见着他闭上眼,善解人意的走到他身后,替他揉了揉两旁的太阳穴。
他将手轻轻覆在她手上,示意她自己没事,然后眼眸红肿,声音喑哑说道:“放心,我带个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回去,两个老人家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说完又转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的眸子,笑着说道:“等见过了咱们爹娘,我带你去北齐看看雪。”
{}无弹窗徐江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余舍先前的亡命驾车,本就人生地不熟,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哪了。
道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这一天下来,他什么东西都没吃,有些饿,但能接受。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早就经历过,轻车熟路的收腹,然后将腰带勒紧一点,饥饿感少了一些,这才安心守着马车,将驾马的缰绳绑在手腕处,靠着车轱辘。
本就一夜未睡,这一坐下,倦意涌了上来,少许一会昏睡了过去。
徐江南睁开眼,一阵阵的虚弱感接踵而至,沉下心,在体内没感受到那股子蛮横霸道的黑色真元之后,这才呼出口气,挣扎着起身,嘴唇干裂。扯开帘子,车内的沉闷空气一扫而空。
徐江南大难不死,很是满足。不过此番下来,他也是知道了自己背的剑匣在当年是有着怎么样的威慑力,或者说是上一个背剑匣的徐暄给了这群人多大的影响,近二十年之久,轻轻一瞥,如回当年。
徐江南大致能猜测到今后的不平坦,倒也看的开。只是这次死里逃生让他觉得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过孱弱,若不是平王让那统领束缚住了手脚,能不能从活着出王府还是难事。唯一让他觉得不虚此行的倒是入了六品,体内真元从灵台涌出,到四肢百骸,生生不息。
徐江南深呼一口气,想着魏老侠客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路到尽头再开山的豪迈壮语,想伸个懒腰,动作才做了一半不到,全身的疼痛牵扯上来,不得不半途而废,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看到余舍酣睡,嘴角挂着晶莹的哈喇子。徐江南面庞抽搐了下,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看的开的那种人了,没想到这憨货在这样的情况还能酣睡过去。
徐江南坐在他对面,等了一会,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便用桃木剑拍了拍余舍的腿,见到他有醒来的迹象。
缓缓起身,率先往马车走去。
余舍先是晃了晃头,又打了个哈欠,发现了走路有些顺拐的徐江南。有些惊喜,赶忙凑了过去问道:“公子,你醒了。我恩公呢?”
若是常人,肯定问的是为什么会受伤,或者发生了什么之内的事,余舍就是这么耿直,他只会问那些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显然,恩公不见了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他说过了要报恩。
徐江南顿了顿身子,然后转到马车另一边,笑着说道:“她回家了。”随后说完之后,徐江南觉得接下来怎么也不应该让余舍跟着他,平王府的统领认出了剑匣,不管能不能确定出他的身份,他总要做出最坏的打算。卫家剑阁他又非去不可,这一路上不说凶险,麻烦肯定少不了的。拉上个余舍也只是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徐江南坐上马车,朝着余舍问道:“你还要想不想报恩?”
余舍点点头。
徐江南笑了笑,不再接下去,看了眼旁边,招呼余舍坐了上来。
余舍有些疑惑的解开原本系在手腕上的缰绳,转头问道:“公子,现在咱们去哪?”
徐江南意味深长一笑,“掉头,回李安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