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才明白过来,自家闺女好像是认真的,不是搪塞他的。吓得老爷子面色大变,连茶壶都扔了,还管什么气态不气态?在街道横冲直撞的往家里跑去,哪有先前的悠闲样子。
到了家里,自家的小闺女坐在大堂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大马金刀的样子颇有他当年的气势,手上还抛着个五彩绣球。
他刚想着厉声询问。
从小被疼上天的闺女一见到他,反而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多年的生死兄弟一般,离别多年未见说了句感伤的话,老爷子,以后你闺女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头也不回拿着绣球出了门。
老爷子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带着一群手下跟着闺女走了出去,想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谁知道自家闺女出门之后,径直往老早就荒废了的校武台跑去。只见她一跃翻上去,抱着绣球,零零碎碎地说了一大堆,便要抛绣球。那些个城里的乞丐,打了大半辈子的老光棍哪里见过这样到了嘴边的馅饼,能有个媳妇暖被窝已经是天大的奢望了,况且还是个这么有几分俏气的小娘子。
当然也有些看热闹的,也有当真有些兴致来闯闯运气的,全在下面狼嚎起哄。
老爷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就这个场面没见过。又不好意思搁下脸面上去丢人现眼,只得捂着脸任凭她去闹,不过他心里也有他自己的算盘,如果真的被个乞丐或者岁数与他相当的老光棍捡了,大不了花点钱,打发走了了事。万一真的被个公子哥什么的捡到了,说不定因此还真的攀上好娘家。
这镖局的大小姐,本来真的是一时气话,本想着她爹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荒唐事,谁知道她爹还真的就是看戏一般老僧坐定。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看到底下一群大黄牙,酸臭气息扑面的,她反而慌了。总不能真的跟着这群糟糠人过一辈子吧。想着想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正在她骑虎难下的时候,看到后面一个探头探脑往里面挤的青年,面容普通,但是干干净净,比起周边的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只见他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眯着眼看了一眼她,皱了皱眉,然后又往回挤去。
这个举动可直接把她给惹火了,她咬着牙,心想自己就算不是闭月羞花,至少也可圈可点,可是瞧着那男子的脸色,明晃晃就是嫌弃,她冷哼一声,犟了起来,二话不说,一个绣球便如结结实实砸在他的后脑勺上。让这名男子直接摔了个七荤八素,迷糊了过去。
而她爹早就物色到了这个有些气质的年轻人,虽然陌生,但他肯定,这个人肯定读过书。见到此状,大手一挥,几个跟着走了好多年的镖师一哄而上,抬起这个还两眼放星的年轻人就往家里跑。
这哪是抛绣球?分明是劫人的勾当!
家里有点余粮的年轻人倒是打了个寒颤,转身便走,权当看了场戏,不知是可惜了一个同辈年轻人,还是可惜了那个女子。而那些个破罐子破摔,光脚的老光棍老乞儿,却是一脸艳羡看着那个被抗走的年轻人,毕竟瞧着那小姑娘的身段,对这群连姑娘手都没机会摸的老孤寡来说是垂涎三尺不过分。
做了这么一番豪爽事迹的许大小姐归了家,却是满脸通红,她爹更是捏了捏那年轻人的筋骨,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说了句不愧是他的女儿,连眼力劲都一模一样。
尔后年轻人醒过来之后,却是一脸茫然,推开房门。那群光着膀子在院子里舞枪弄棒的汉子见到他,竟然清一色喊他姑爷,而旁边那个女子却是羞红面颊看着自己的脚跟。
他愣了愣神之后,竟然很自然的打起了招呼。那个女子闻声竟然丢下武器跑开了,引得一群光着膀子的壮年大汉哄堂大笑。
再后来傍晚时分,他从那个女子那里的得知,他是她的丈夫,拜过堂成过亲的那种。
他问她为什么他没一点印象,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看到校武台上有什么热闹可以看,想去凑凑热闹,好不容易挤到前台,发现还是看不清上面的光景,便想离开,再后来便想不起来了。
她愣了好久,红着脸一本正经说他是失忆了。
他点点头,似乎是只能作此解释了。
她将要起身出门,他问了句娘子不在此地安寝?
她支支吾吾寻了个大夫说他身体不好,不能同房的理由,便落荒而逃。
再后来过了大半个月,真相大白之后。
他默默收拾好东西,要往江南道走,只是对于这件事,他也只字未提,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不喜欢他,见到他要走,心情却是低落。这些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对他生不起太多恶感。只是他喊她娘子的时候,她会拘束,但又有莫名的悸动。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的紧张。
她怯弱弱的问他,她能不能跟着去。
他背着身子怔了一会,然后继续收拾东西,轻轻点点头。
她雀跃一声,跑到自家房间。
她爹倒是摸着那劣质茶壶,别过头,没说什么,自家闺女要去娘家看看,他没有理由说个不字。
走了好些个日子,她喜欢看那些街头把戏,他就将她护着身前,眯着眼,陪她一起看。
她笑的很甜,问他为什么之前在家的时候不敢这样。
他很实诚的说怕她那群手臂比他大腿还粗的叔叔伯伯。
她笑的更甜了。
如今,越离江南道一步,她就紧张一分。她等着他赶上来,咬了咬唇,有些担忧说道:“你爹和你娘会不会嫌弃我啊。”
他笑了笑,伸出个手指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别想那么多了,我爹娘好说话,实在不行。大不了你再喊人把我抗回来。”
她学着他,将眼睛眯成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