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这坛酒好难下肚(下)

仗剑江湖 骑驴上仙山 3865 字 9个月前

被中年文士唤作一万的男子有些迷惑。“难道赵晋二国不是互相争锋,被北齐坐收渔利?”

李显彰下了颗白子。“当年中原以北如同三国鼎立,齐赵晋,而这三国之中,赵最盛,晋次之,齐居末。却为何赵晋两国打了起来,让齐隔岸观火?”

黑袍男子疑惑道:“先生是说?谢长亭从中作梗?”

袒胸的李显彰没有直接回答,却说了个当时的风流逸事。“当年赵晋两国联姻,结为朱陈之好,嫁过去的是赵国太子赵羸的亲妹妹,按照常理,这番联姻功成后北齐的国运岌岌可危,为何北齐举国上下毫无动静,任其水到渠成?三年后,赵晋会盟,晋国国君在雍州边界被人刺杀,虽不死,却立即回国兵马招呼。会盟演变成反目之仇,当真就是一支射歪在马车上的箭支?晋国国君又岂是莽撞人士,不可能想不到是人栽赃嫁祸。”

黑袍人低下头,细细思索一番,还是毫无头绪。“一万愚钝,还请先生言明一二。”

李显彰喝了口酒,笑着说:“你啊你,不明白也是应该的,与愚钝没关系。在这之前,还有一事,相传赵国太子赵羸一日外出巡猎,猎灵狐一匹,数日之后,赵飞燕身着灵狐外氅于赵国京畿,美艳不可方物。你说巧不巧?那会赵国可是有一名太子妃的啊!在北齐灵狐可是寓意白首。送亲妹妹是不是不太妥当啊?而这事当年虽然喧嚣尘上,但也被赵天子镇压下去,再两年,赵国便主动于晋国联姻,往常都是拳头小的找拳头大的联姻,赵国示弱齐国岂不怪哉?就算这些都顺理成章,联姻之后,赵飞燕又频频回国探亲又该如何解释?”

黑袍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道:“难道?”

李显彰拍案大笑。“正是如此,赵飞燕的裙带甚松,估摸着赵羸同晋王做了一阵连襟兄弟,若是再不堪点,可能还有几个兔儿爷。而那箭支并不是刺杀,而是将此事告知晋王,晋王觉得颜面受辱,这才马不停蹄回国,像这等风流韵事,早一夜间举国皆晓了,到最后,他发现自己就像头顶青山,众人皆醒他独醉啊。而这草木一秋,人活一世,无论是生晋太傅也好,死谥文正也罢,不就活张脸皮嘛。别说作为一国之君,就算寻常百姓家,蒙受如此奇耻大辱,也要提着柴刀上阵。自然是势同水火,不死不休的局面。这刺杀呢,正好是给他的台阶。”

黑袍人惊叹道:“先生是说这么多歪歪道道都是谢长亭一个人在搞鬼?”随后又称赞道:“这也只有先生的慧眼能看出来了。”

李显彰摇摇头。“可别小觑了天下聪明人,且不论多少其他,始作俑者谢长亭,还有那个灭了北宋的江秋寒,西夏接了徐暄担子的纳兰天下,还有文采风流冠绝一时的李闲秋,多了去了。对了,还有晋国那个牧笠生,苦口婆心在宫门跪了三宿,差点被晋王直接打杀了。只不过后来晋国沦陷,他也不知所踪。”

黑袍人难得见到李显彰的落寞神色,犹似不平,愤愤道:“先生,天下评徐暄占了两位就算了,为什么那李闲秋仅凭一文便排你之上,居魁首?端的也太猖狂了点。”

李显彰落子如飞,笑道:“倘若你知道当年他做的疯狂事,你便明白这第一实至名归。还有徐暄,就算身死了,他的落子,也没人敢轻易撤了。也没人知道他的暗手在哪里。”

黑袍人再问:“先生都解不了?”

李显彰无奈道:“只看得出端倪。”将最后一颗白子落下,李显彰起身,提着酒坛,饮了一口,又吐了出来。

“可还记得接下来怎么做?”

“记得。”

“那便好,明日在此看一场戏再去。小心一点,一切以保全性命为先。这酒还是比不得李安城酒娘的好,换个地方再试试味道。”

{}无弹窗夜知冬坐在斩魔台悬崖边上,酒坛放在身边,夜间有风,风势不大,很是温和,轻轻拂面,有些痒,但很舒服。他揭开酒盖,并不急着喝,酒香四散下,更像是在说着陈年旧事。

当年回了长安之后,效力的权贵子弟倒没有因为事情发生意外而为难他俩,反而是好生安抚,这让两人很是感激涕零。

只是之后夜知冬便想着要个闲差,实在不行便找个机会脱离权贵,过上安生日子。前几年走南闯北的,赏钱没少拿但江湖上有句话,拿到钱数都不数便放进腰带的人,这种人的钱往往也花的快。他们两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苏楚喜酒,夜知冬好茶,也都没精打细算过,有多少银钱便买什么价位的东西。等知道茶米油盐贵的时候,身上的银钱要在寸土寸金的长安买个小宅子真的成了问题。

苏楚听了他的盘算自然是不同意,男儿于世,建不了功,立不了业也就算了,还要做个打杂混吃的闲碎人士。因为此事,张清没少刚将茶水备好端上来便见到两人不欢而散的场景。

她知道夜知冬是为了她好,想劝着苏楚安分下来,好好生生陪着她。只是苏楚是她的男人,她没读过书,大道理不懂,自古夫为天,嫁鸡随鸡的小道理她还是知道,做着自己的本分事,不逾矩,不插嘴。

这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事态持续了半旬之后总算爆发出来,两人各自压着火气,一场酣醉之后,苏楚拿出那枚二人第一次拿到赏钱雕刻的玉佩,一面刻着苏,一面刻着夜,毫不留情一刀劈下,一分为二,从此各奔东西。

夜知冬清楚记得那时正值清明,长安城连绵下了几天雨,连原本青蓝色的天空都被雨洗的发白,淡的就像青白瓷器上的暗纹。

苏楚趁着酒劲,独自接了桩大买卖,往江南道跑。

张清撑着伞,找到夜知冬,温言说出来意。夜知冬只是喝茶,连考虑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张清有些着急,也有些倔强,也不哭,便跪在雨幕之中,只求夜知冬去助自家相公一臂之力。当了苏楚的女人之后,来了长安之后,她就懂了这个世道,懂这个人心,苏楚这样的人,要论武功。她不担心,但要论起手段,他同夜知冬差了十万八千里。

夜知冬本是个老成性子,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能在刀山血海面前不改色,却独独在张清面前狠不下心来。

背了双剑骑马往江南道奔去。

便是那时,辽金南下,雁北死战成河后,一马平川,势不可挡,西夏迁都金陵,长安城一度被劫掠,战火纷飞恍如人间地狱。

夜知冬听闻消息已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耐着性子暗地帮助苏楚斩下头颅,便火急火燎的往长安城赶去。

等回到长安城,已然物是人非,再回到苏楚租住的院子,门庭大开,里面凌乱一片,张清侍弄的花草盆栽横七竖八散落在庭院,哪里还有人的身影。

乱世一个俏闺女能怎么走?况且还是人生地不熟。夜知冬难以想象。

三日后,酣醉的夜知冬不由分说在城门口截下苏楚。苏楚似乎也是预料到发生了什么,失魂落魄,不还手,直到夜知冬筋疲力尽停下手。这才朝他嘶吼道:“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救她?”

夜知冬提着双剑南下。“我救她?若不是她在雨里苦苦央求我去助你?许单那一箭早他娘的送你归西了!”

此后自分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