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有些好笑,但还是故意落进了小二的粗糙伎俩,朝小二竖了个大拇指,好奇问道:“小二哥,眼力劲不错啊,在下正是今日凌晨才到的这清月镇。究竟啥事,瞅着他们脸色还挺喜庆的。”说完一口一个小笼包,面薄汁多,很是美味。
小二闻言也是得意,放下手上活,靠了过来。“也不知那刘扒皮惹到了谁,一夜之间,遭了天谴,被人吊死在镇东,那些平素为虎作伥的一个没落下,全死了。”
徐江南故作惊讶。“谁这么大胆?”
小二耸耸肩,趾高气扬说道:“咱西蜀的侠客那么多,天晓得是哪位武功高强的,可惜没早点过来,我猜着那大侠也是奔着卫家老祖宗的寿辰去的,我们这哪,也就是顺手除暴安良。”
徐江南吃着包子,疑惑问道:“那卫家真有那么大本事?”
“客官,新出来走江湖的吧。”小二别过脸继续干活,语气有些生硬起来,似乎是徐江南犯了他心里的忌讳,有点竖子不足与谋的场面感。
徐江南心思活络,掏了几枚铜板递了过去。“小二哥,确实如此,刚出来那会还在燕子矶遇了山盗,还好跑的快,这不现在知道了,小二哥,给说说,以后万一有机会能去瞻仰老神仙,也不至于丢那个脸,你说是不是?”
再乱的世道,也没人会和钱过不去。小二哼哼唧唧收了铜板,脸色转圜些许,这才老气横秋道:“卫家可是千百年的使剑门庭,从卫家出来的剑客,哪个不是手段通天彻地的,知道卫山大侠不?对,就是那个在天台山一剑杀了十数位魔道顶尖强者的强悍人物啊。要我说啊,当年要不是卫家无心抵抗,这西蜀道打得下来打不下来还难说喽。”
小二顿了顿,一脸神往,接着又惋惜道:“只可惜,现在卫家的家主是个喜文不喜武,成天舞文弄墨的,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不瞒客官,小的倒是识字,那些年也有些卫家家主的文墨笔青传过来,画画还看的点懂,知道是个什么鸟,那些啥子文章嘛,字倒是都认识,就是不知道啥意思。”说完,小二嘲讽一笑,也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那些高深的锦绣文章。
徐江南迟疑一会,似乎是想到了某个人,某个在天下人面前,灭了陆战为王的大戟士。心情有些低落。小二哥擦了擦桌子,眼见面前客官没了动静,还以为是被卫家震撼到了。安慰道:“客官,可不是你一个人,哪年没有些大侠剑客过来,都是王婆卖瓜的,没见几个真正名声鹊起的。客官,你不是想去卫家见识见识吗?过了清月镇,再走个百来里就是天台山,卫山大侠当初就是那斩魔台鏖战。等看过了天台山啊,往南走就是平王封地了,那边可没什么山盗,长治久安下安良的很。”
徐江南一笑置之,小二哥也是一笑,摇摇头,不在多言。
正在这时,外面喧闹声渐盛,
徐江南疑心出去,小二绕过柜台跟在后面。
徐江南肩倚着门柱,眼角余光突然见到先前的潇洒公子哥在对面二楼雅间,一手端着酒杯,正要一饮而尽。而那位公子也是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瞧见端着一屉小笼包的徐江南依着门栏的无良模样,而自己的遮掩的身份似乎被他看破之后,自然更生不出好感,啪的一下,便将窗户紧闭。
{}无弹窗徐江南半夜潜入还在缠绵床榻的刘县令房间,与清月寨坑瀣一气的刘县令偶然恍见摇摇晃晃的徐江南,还未靠近,满身酒气与血腥气杂糅在一起扑面而来,刘县令便恶心干呕起来,床榻上的娇媚女子更是蜷缩在床脚,用被褥紧紧捂着身子,原本潮红的面色被苍白所代替。
刘县令好不容易聚起些许官威,正要训斥喊人,只觉脖颈一凉,惊悚不敢再多言,夜间清辉同面前不速之客般闯进,刘县令这才渐次看清眼前人的轮廓,一手提着酒葫芦,一手拎了把乌黑的木剑,蜷缩在床脚深处的女子实在忍受不了这古怪气氛,正想喊叫,一颗头颅犹如断线风筝般跌落,血撒锦帐,被殃及池鱼的刘县令摸了把脸上血迹,胆战心寒。
刘县令冷汗迭迭,肥厚嘴唇嗫嚅道:“大侠饶命。”
徐江南邪气一笑,竖起食指在嘴边轻嘘了一声,表情玩味。不说话,不声张,只是喝酒,第一次觉得酒不醉人。
刘县令原本是个商贾,花了点钱,才做到如今县令的位置,才在那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没坐几天,便有人提了几箱子金银过来,生意人哪有不收金银的道理来者不拒,对自家手下倒也不吝啬,每人分了好些珠宝,剩余的全部收入内宅。提心吊胆收了第一次之后,没见到报应,胆子便肥了起来,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丧尽天良的也做过,刚才的女子便是几个月前从镇北李家抢过来的,女子那天刚成亲,他瞧着体态妖娆,便动了色心,半夜便喊人杀了新郎全家,还抓了便宜老丈人逼其就范。
面前这位他明显不认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估计是某个仇家请来的杀手,只是他不知道是为哪门子事,也不好对症下药。只是砰砰磕头求饶,待看到脸上的玩味笑意,心底一凉,磕头声音又频繁了些许。
徐江南嫌弃他聒噪,便一掌敲在刘县令后脑上,扛着如死猪般体型的县令出了门。吊在清月镇东牌坊处,衣不蔽体,他就坐在牌坊上,抬头看着天。
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听人说,人死了都会化作一颗星宿,他抬着头,眯着醉眼,想找到那个穿绿衣的星星,或许因为昨日下了雨,夜幕中星辰明亮,每一颗都那么闪烁,让他觉得每一颗都会是她。
时至拂晓,鸡鸣狗吠,吹了风,身上血腥味淡了许多,徐江南这才牵马离开。随意寻了家客栈,店家面相普通,但干净,又因为清晨有些凉意,便披了个外套,睡眼迷蒙,撤下门板,瞧见外面披头散发,浑身湿透的牵马落魄人儿,衣衫破烂,更是背着个看起来像从某个旮旯处拾过来的破烂书箱。
不无礼,但是有些担心付不起这银钱,横在门口,不冷不热说道:“这位公子,店里还剩几间上房,得三十文一夜。”
徐江南笑容和熙,从腰带里摸出些许碎银子递了过去,带着些许歉意道:“店家,劳烦你等会给这马添点马草,捎带打点热水上来行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店家起先的不满全然消散,也不知是看在徐江南的平和态度上,还是银子的份上,反而生了些亲近意味,侧过身子将徐江南迎了进来,带至房间,吱呀一声推门而进。说话的声音也柔和许多。“客官稍等,等会我让小二拎水上来。”
徐江南点头示意。
店家躬身掩门出去,听到店家下楼的声音,徐江南小心将书箱放下,这才解开上衫,脚步虚浮间倒在了床上,额间虚汗不经意溢了出来,面色苍白,后背一条狭长刀痕,因为淋了大半夜的雨,伤口发白,还有些浮肿。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开始有些人声,随后有人轻声叩门。
“客官,你要的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