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澈也不转身,嗯了一声,继而说道:“忆莲,我扶你上马?”经过徐江南身旁的时候,卫澈刻意落后半步,隐秘间朝他竖了个拇指,用你知我知的声调轻声道:“好兄弟,到时候请你喝花酒。”
徐江南置若罔闻,伸出三根手指。
卫澈先是一皱眉头,随即像被割肉一样点头。虽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但这种趁火打劫的事,能不放过就得抓住啊。
眼见点头,徐江南笑意盈盈。
下午时分临近燕子矶,便听到风起浪卷的声潮,波光粼粼,扑面都是一股湿润水气,一眼望去,满江红练。
卫澈牵马在前,徐江南隔了些距离背匣在后,林忆莲扣在脚环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徐江南扯了根草径嚼着,唉声叹气,想起了那个荒谬的梦,那个穿着龙袍,冠冕加身一脸冰冷的陈烟雨,又想起她小时候眉眼清浅躲在大夫背后像杏花一般淡淡的笑着,怎么都重叠不起来,分明两个人。只是又想到往后如果自己真的到了边隅,这当中困难最大的,最险的一关便是陈铮吧!要是没有陈烟雨的这一层身份在,管他是何陆神仙佛门,皇家颜面。一条道走到底就是了,成功与否都不重要,不后悔就行。
只不过加上陈烟雨,他就得掂量好久,毕竟这事是要皇家服软,陈铮用来立威多年,倘若一朝塌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陈烟雨那时候的选择,在他眼里就很重要了。
一方面是青梅竹马,一方面又是化解不开的死结症状,怎么选都是两难。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先生让我早点去接烟雨。”徐江南将嚼烂的草径吐出,看着前面的神仙眷侣,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生性放浪的落魄书生,一个是身份不明的孤身女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子小姐一见钟情,蹊跷太多。反而更像是妖精与道士的角力,只不过卫澈是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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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桃花观,一从北齐越境的女子跟随着香客扶腰上山,年纪三十少许,时不时用手绢擦拭额间汗滴,香客们都觉得清奇,像这等国色女子,向来只在王侯将相身边见过,而且还不敢多瞧,只得低头偷偷看上几眼,也是心满意足。如今这等近距离,也不敢稍加放肆,只以为是哪个将军的内室,诚心上山祈佛而已。哪个晓得后面会不会跟着兵马枪骑,只得小心翼翼跟在后头。
沈涔抬头看了眼云雾弥漫的山峰,原本跟着她的倌人手下,也都被她在北齐安置妥当。他说他在桃花观,她也不赌气。不想着说你不来,我也不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二十年前广陵城上就赌过气,够了。她可不是个不通情理的小女人。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我孤身过来,你总不好意思赶我离开吧。你要守着她,可以,我陪你。她可不愿意做那个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的傲气女子。不值当。想到此处,笑靥如花。上山的一众香客都看呆过去。
正在桃花观吕祖大殿打坐养神的吕道士,面前香火突然从中折断,吕道士闭目掐指一算,又似乎觉得不可思议。转头望像山腰处,见着这漂亮至极的孤身女子上山。忽然身姿一闪,消弭不见。
沈涔好不容易想了招对付李闲秋的命门棋数,只是忽略了这桃花观的路程艰险,腰几乎都快断了,扶着台阶坐下。用纤手作扇扇风,饮鸩止渴。
香客绕道而行,吕道士行至跟前,沈涔对李闲秋言听计从,对别人可没那好脸色。嗓音清澈说了句让开,语气虚弱,却如菩萨嗔怒。
吕道士笑着说了一句我来给姑娘带路。
沈涔眉目一皱,却尾随吕清,从未见面,却依稀觉得这面目似曾相识。
行至桃花观,吕道士指了指后山竹屋,悄声离开。
沈涔眉眼如画,笑意岑然,瞧你这胆小鬼如今还躲到哪里去。
吕道士离开之后,便去了吕祖大殿,盘腿诵经。好半天之后还是静不下心神,破例一天两算。
曾记得几千年前他还是大秦皇帝的时候,先前这位便是他的皇后,九千里江山共赏。只是后来他去追他的长生之道,潜心道门。她则红颜易老,花落宫闱。
那辈子,他姓李,执意天下共主的时候,为自己复名长安。洛阳宫则是以她的名字而建。
这一世,他为道士。再见她,也是决意。
李闲秋若再伤她分毫,定要他不得好死,谁来都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