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都是可怜人

仗剑江湖 骑驴上仙山 3636 字 6个月前

不愿再提此事的老道眯上了眼。唉声叹气。“都是真的,那越国贵妃从金陵城墙上一跃而下,遗体被徐书生烧了,骨灰装在酒坛里给了李闲秋。便是那夜李闲秋从八品小宗一越为九品知命境界。一剑砍下了青城山白云峰横断了大江,水漫了金陵。”

徐江南好像此番听到了很多没有听到过的事情,疑惑重复道:“八品?知命?”

老道士也知道这些对身处江湖却未入江湖的徐江南来说知之甚微,于是也不厌其烦温声解释道:“是的,天下武道以九为尊,一品到八品是小宗师,八品之上的九品才是真正臻峰,九品又分三境,一是不惑境,二是知命,三便是圣人境了。再往后就是正道飞仙了。只是可惜,李闲秋一剑之后,事境之尘氛未扫,而心境之芥蒂未忘。而这一剑又太过伤天害理,昙花一现的知命境界不复,落为现在的七品。”

徐江南又问:“那徐书生呢?”

老道士声音如古井般哼了一声道:“徐暄灭越之后,第二年又马不停蹄灭了西楚三千大戟士,就此一战平定了中原西方,帮陈铮布足虎视北齐的棋法章路。其实景州地势繁杂,西楚据天险而守,又有春秋八战陆战第一的大戟士,按道理每个十年八载打不下来,可是徐暄偏偏就做到了。而之前叫嚣的极欢的西楚士子,一边丧气骂着徐暄的无情无义,一边同仇敌忾地骂西楚皇后的红颜祸水,一国兴亡竟然让一女子肩挑,亡了便亡了,不可惜。

再后来,徐暄便死了。西楚皇后做了四年的西夏皇后,也死了。”

像是感受到巨大落差感的徐江南惊声道:“死了?怎么死的?”

老道士声音浓烈,像陈酿的杏花。“怎么死的?北齐京城那位怕他东进想他死,西夏清流嫌他挡住了青云路想他死,江湖上的世家门派在他几年征战下人心自危,西楚亡国士子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如何不死?十来年前北齐串通金辽入侵西夏,徐暄领兵东抗北齐,辽金在雁北一城死战伏尸二十万之后,往南直逼长安,陈铮不得以兵退金陵,从此也以金陵为西夏京城。

有此落难的西夏显贵便有说辞了,说是原本的西楚皇后,说她是后周妲妃转世,害了西楚又来祸乱西夏。又说西夏如今的局面便是徐暄一手造成的,穷兵黩武,国库入不敷出。百万士子气势汹汹之下,西夏皇帝也是骑虎难下了阿。

一旨圣命往东。徐暄念旧情,虽知道圣命有陈铮的私心存在,但毕竟是以国士待他的君要他死,留下一封徐图天下的遗书变自缢在帅帐内。得到消息的徐暄妻子病了半旬之后,死在了江南道。原本的西楚皇后更是相传在金陵寝宫内自刎。再后来,他便被朝中清贵说成了祸国的国-贼,塑了个雕像,举着那本圣人书籍面朝长安跪在边境。

而气势汹汹的辽金骑兵深入西夏腹地,没过多久,兵力耗尽,便退回了戈壁。北齐见辽金退兵,本就没想着一把捡尽所有渔翁之利的北齐也退了兵,隔江而望西夏。十年前那场浩战,也算就此落幕了。”

徐江南像是身临其境,叹息说道:“都是可怜人。”

生平一日无酒一日不欢的牛鼻子老道士声音突然迷糊起来。像无酒而酣醉。

“对阿,都是可怜人。徐暄妻子自缢在江南道之前还诞下一子,取名江南。”

徐江南瞬间呆如木鸡,惊坐在地。

{}无弹窗徐江南坐下后觉得有些奇怪,以前老道士同他说江湖事,从不带姓名。就像曾听到的一位剑客一剑截江,他以为只是杜撰出来的事,不然怎么不敢道出姓名?直到后来,跟着李先生坐着渔民的小舟由水路入陵州,路过一处刀削斧劈般的悬崖。悬崖一面如镜面般光润,抬头望去,云海围绕,竟然高过千丈。

徐江南刚夸赞出这天下奇景也只有这仙气十足的青城山能氤氲出来。

老渔夫笑着纠正徐江南,这般鬼斧神工的峭壁,可不是年岁久远的产物,而是出自二三十年前一位叫李闲秋的剑仙之手。而这也是正是闲秋崖名字的由来。

徐江南听得瞠目结舌,确实不信,直到要出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险峻之地的时候。在悬崖边上,铁画银钩刻着十二个大字,一笔而终,“徐暄,汝欠的收官便顿于此间。”这才相信老渔夫先前说的,细细打听之下,竟然发现莫名奇妙与老道士说的对号入座了起来。

只是想不到的便是,这座山崖的始作俑者正在坐在这船的尾部,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悠闲万分地钓着鱼。

邋遢老道士等徐江南坐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江南,这才开口说道:“这次过来给你说说当年江湖上有个姓徐的书生。”

徐江南有些奇怪老道士的眼神,却不曾想到其他,试探问道:“他剑法高么?”

老道士若有若意,笑着摇头。“不高。”

徐江南脸色耷拉。“那他道法超群?”

老道士脸上意味更甚。还是摆头“不懂。”

徐江南意兴阑珊,有气无力道:“那老神仙你说吧,小子听着便是。”

老道士也不点破,像自顾自地品一坛年岁久远的老窖头,娓娓说道:“这个书生当年是真穷,穷酸到他媳妇都是用手段骗过来的。当年呐,还是春秋七国,西夏京都还是长安。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西楚景州一位出生书香门第的富贵小姐竟甘心跟着他私奔三千里,一路风餐露宿,流亡到凉州长安,在长安郊外荒败的城隍庙暂时住了下来,两人风吹日晒的,带的钱财早已花散干净,到最后他媳妇带出来的金银首饰,全低价当给了商铺,聊以度日。”

说到这里,老道士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徐江南,笑道:“你是不是想问,那个书生为什么不去找份行当做做?可是这天下阿,清流说了算,私奔一时,他说你伤风败俗。等到你私奔到了黄泉之后,他又说你追念及之,可歌可泣。你别看如今西夏表面独尊儒术,私底下可是那三千阴阳纵横家在把纵。

他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酸书生,又无天下名士的举荐,还同景州一位大儒的千金私奔,世家大门还没开,他就被赶出来了。再说那些体力活计,他没有身份文牒,长安欺客,居大不易啊!

世道,难喽!可他是真有大才阿,只是无机会卖与帝王家。等到栖居长安之后,维持生计的竟然是靠那位富家千金的手工。他过意不去,于是白天他拿着视如生命的圣人书籍在相国巷赌棋,晚上便替人写家书。”

徐江南不屑一顾道:“几本破书而已。”

老道士也不争辩,只是笑着比喻道:“倘若有人要害那妮子?”徐江南像被踩了尾巴的豹子凶狠道:“谁敢?大爷非把他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