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互换

长陵 容九 4872 字 10个月前

他愣是没敢吭声,这时不远处骤响一声哨鸣,一小拨士兵出现在土丘之上察觉到他们的行踪,明月舟暗叹一声不好,连忙拉着长陵逃离此地。

漫山的士兵开始集结搜寻,他们二人都是经验十足的老江湖,在躲避追兵的节奏上异常有默契,只是鹿鸣山不大,一旦被封锁下山要道增派兵马,被找出也只是时间问题。

头顶上又一阵脚步声匆忙踏过。

长陵与明月舟埋身于一块石壁缝隙之下,那石壁之上草木横生,乍一眼看去与平地无异,任谁也想不到下头有处空隙还能容人。

也仅仅只能容纳两个人。

两人面对面贴身而站,半点后退的空间也无,方才情形紧迫选了这处藏身,明月舟全副精力关注着外头的动向,等回过神来感到抵在自己胸前的柔软,他窘迫的连手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长陵听到他心扑通扑通跃的厉害,道:“怕什么,他们都走了。”

“……”他的怕点并不是这个好吗。

她无意中瞥了他一眼,忽地一怔,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铁面具,惹得明月舟的心快要蹦出来,结结巴巴道:“怎、怎么?”

“别动。”

长陵撩起眼睫看了一眼明月舟受伤的右耳,忽尔一笑,伸指头敲了敲他面具断裂之处,“这里头有个小孔,应当就是铁骷髅的锁眼。”

明月舟发着懵,“什么?”

“我猜制造这面具的匠人是故意把耳处的铁器铸的薄一些,任谁也想不到要开锁还得先割去耳朵——你的运气倒是好。”

长陵自袖中掏出铁针,眼疾手快的伸进锁眼中轻轻一旋,只听咔嚓一声,锁开了。

付流景恨不得踹她一脚。

但他当然不敢,看到了人平安回来,他整个人放松的伸了个懒腰,直接横倒在长陵的榻上。

长陵微微皱了皱眉,“要睡回你的帐去睡。”

付流景没回应,长陵走到榻边想要叫醒他,却发现他已微微打起鼾来。

长陵摇头失笑,想来他当真是困得慌,这才一沾枕就入睡了。

她替他盖好了被褥,看他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被他含在嘴里,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付流景时,他也是这样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

两年前她奉长盛之意前往江南铲除一个邪教,那教主季子凝是个女子,看去秀雅可人,实则残忍至极,不少忠义之士都惨死于她手中。长陵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后,易容成她的模样,从而进一步捣毁邪教。

说来,当年在茂竹林她本来就打算动手杀了那几个长老,救下付流景纯属意外。付流景被邪教中人掳去后原本惊魂未定,结果一转眼就被长陵抢去随手一抛,脑袋一磕就晕了过去。

长陵无奈之下,只好把他捡回竹林木屋中歇养。

付流景醒转后看到救了自己的是个大美人,扬言要以身相许,长陵正想揭开人皮面具,听到他名字后才知他是长盛一心想要招揽之人,她心念电转,想再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没料想几日相处下来,她发觉与付流景在一起的时光十分惬意,他说话风趣处事毫无章法,永远都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她再不愿被他看到自己的真正面貌,傲慢如她,岂容见弃于人。

所以她不告而别,纵然后来再逢,她已是叱咤风云的越二公子,他自不会作何他想。

长陵将那短短的几日光景埋藏于深处,她从没过对付流景提起只言片语,直到身中同心蛊,长盛昨夜的那番话让她再度动摇。

看付流景瘪了瘪嘴,翻了个身继续睡,长陵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

王珣主仆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大营,不知去向。沈曜他们虽然一度奇怪,却无心去追究,前方的哨兵传信来说,漠北军又有了新的动作。

“将军,漠北军全线收缩,十万大军动身前往蓟州关卡。”

沈曜不明所以,“蓟州?那不过是一个边城小镇,就算攻破仍有泷江阻隔,隔江所望乃是贺家,他们岂敢对阵贺家三十万兵马?”

“他们不敢。”长盛来回踱了几步,“漠北军此前折损不少粮草,再拖延下去只能无功而返,蓟州虽然只是一个临海小城,物资尚算丰富,他们若洗劫蓟州,与我们的对峙至少能再拖延一个月。”

长盛身侧的副将魏行云道:“一个月足矣让他们雁国再派援军,我们若是再调来巴蜀四郡的兵马,贺家定会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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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明月舟也是个久经沙场的,他逆着风头勘出这山的地势,没一会儿便寻着了一个山洞,抱着长陵入洞躲雨。洞内漆黑一片,两人又都淋成落汤鸡,连一块能止血的布条都找不出。

明月舟只能用让长陵靠坐在自己胸膛之上,手指捏拢她的伤口减缓鲜血流速,用自己些许内力替她驱寒。

不过多时,东方的天泛起了冥冥的蓝,风雨渐停,反倒显出洞内寂静异常。隔着薄薄的衣料,明月舟能够感受到长陵原本狂乱的心跳在逐渐趋于平静,体温慢慢恢复少许,见到伤口的血已止住,悬挂的心才稍稍安下。

天光微微照进洞内,他低下头,将手从她伤处挪开,见她的眉微微蹙了一下,约莫是被他的动作带出了一阵疼来,明月舟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看这小姑娘就这样软软的躺在自己怀中,双唇干涸,呼吸不畅,想起昨夜对她说的那番话,心中悔之又悔。

自己究竟是哪来的脸能对一个拼死救出自己的弱女子出言责备的。

明月舟叹了口气。

反正他现下被一副铁面具给箍着,也确谈不上是有脸。

他小心翼翼把她放下,褪下自己的外裳给她盖好身,出洞为她找水。

鹿鸣山的溪流离洞不远,明月舟自己随意饮了两口,再用大片叶子裹盛好了水往回赶,怎知还未到山洞,就远远看到山道上有几个士兵拎着长\枪在丛林中扎来扎去,四处搜寻。

墓王堡的追兵居然已经追上来了?

他下意识想要躲开,但想到长陵还在洞中躺着,若被逮回去,那后果……可凭自己一己之力,别说救人,若贸然现身,如何逃得过这漫山士兵的围攻?

他正踟蹰,前方山洞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啼,成群雀鸟冲天而飞,仿佛是受了什么惊吓。

明月舟心中突地咯噔一声。

他顾不得什么死啊活啊的,趁着士兵不留神时飞蹿而过,朝往山洞方向跑去。山峦草木极高,风声呼啸,他动静虽不小,一时间倒无人察觉。

哪料,明月舟刚近身到洞前,就看到有两个士兵从洞口处踱步而出,其中一人笑道:“这小犊子骨头还真够硬的,伤成那样还和我们死扛。”

“哼,那又如何,”另一人舞了舞手中沾满血的长\枪,“还不是被老子给一枪弊了!”

明月舟脑子轰地一炸,耳畔嗡嗡作响,愣是没听明白这两人的话。

寒风吹的他一阵激灵,下一刻,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突然扑向前去夺过兵器,一枪戳穿一个士兵的喉咙!

士兵原本好好聊着天,扭头看到同伴惨死在跟前,吓得魂飞魄散,没来得及喊出声,那口气就咽在喉间,他傻傻的看着长\枪的尖端冒出自己的胸口,睁着乌溜滚圆的眼,就此倒地呜呼。

明月舟松开血淋漓的枪\柄,望着洞口蔓出来的血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一步步靠近山洞,仿似鼓起了天大的勇气,才敢往里头一瞥。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道:“你怎么回来了?”

明月舟回首,看到一个面无血色的少女就离他三步之远,却不是长陵是谁?

他再朝洞穴看去,但见一只狼狗倒在血泊中,这才恍然方才那般士兵所说的“小犊子”所指为何。

长陵歪着头,莫名瞅着明月舟。

她苏醒时见明月舟不在,以为他因无法带上自己先逃一步,等她得闻洞外搜山的动静,见来的是几个喽啰兵,自不放在眼里,出了洞,随意藏身树上,又用石子激怒一只野狗去吓唬人,想着墓王堡的兵都散了再寻隙离开。

没料到这个明月舟去而复返了。

他顶着个铁骷髅不好好躲起来,跑上山来捅死士兵是笃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长陵看了一眼脚边士兵,“墓王堡本还不确定我们是否离开鹿鸣山,你贸然动手,待巡查的队长发现,他们很快就会集结所有兵力封山,到时是插翅难飞了。”

明月舟焉能不知此理?

他失神片刻,哑然道:“我……我总不能把姑娘一人给丢下。”

长陵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啊?”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不敢忘。”

长陵呆了一呆:“呃……你现在不恨我抛下你姥姥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