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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妈”时,他的嗓音清凉中透着一点暖意,叫名字时,他的嗓音冰冷刺骨,能冷到人骨子里。

程蒽僵了步子,感觉到了这个孩子生气了。

“我可以不问原因,但是您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语句里的强势令她不得不转过了头。

“什么事?”

慕戎徵缓缓站了起来,面色一片清冷,下一秒,同样清冷的嗓音静无波澜地钻入了她耳朵:

“我不希望蔚鸯伤心难过,关于身世这件事,以及我们今天谈过的话,我希望您可以绝口不提,就此烂在肚子里。

“从今往后,蔚鸯就是您的孩子,您的孩子就是蔚鸯。

“于何欢,何昆我会处理掉,何欢以及何欢现在的母亲以后的生存问题,我来帮解决。

“未来,我可以养着何欢直到她结婚生子,甚至可以送何欢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前提是,您要一如既往地爱护蔚鸯……别因为您找回了亲生女儿,而割舍了对她的爱……

“您这件事,于您应该不难,只要您愿意,相信做起来很容易。”

的确很容易办到,如果由慕戎徵出资资助何欢,那她下半辈子的人生会非常平步青云,只要她争气。

关于何欢,程蒽见过好几面了,那孩子长相清秀,脑子一般,自无法和蔚鸯相提并论,她的日子过得很辛苦,这从她的衣着可以看得出来,在得知她是何昆的女儿后,她可以想像她肯定过得很糟糕。

但是,只要能得到贵人相助,人生还是有转机的。

就像她,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保洁工作人员,只负责总统府日常整理工作,后来,得嫁蔚武,人生就此大转折,如果不是平津政变,那么,她该过上贵夫人的生活。

“好,我答应你。”

程蒽点下了头,心下是欢喜的:女儿,她的女儿可以有好日子过了。

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她找回了一个女儿,未来就会失去另一个女儿,她苦难的人生并没有就此走向美满,而是走向了毁灭。

人的表情,可以泄露一个人的情绪,可人又是一种极会伪装的动物,其中聪明的那一类善于藏起情绪。

慕戎徵属于心思难测的类型,而程蒽是那种心思很浅的人,平常时候也许可以藏点心事,可是一旦情绪濒临崩溃,那么,内心的情绪自然而然就流露了出来。

在慕戎徵逼问这几句话时,程蒽面部表情很惊慌,潜意识中转开了头,以避开询问者的逼视,可见她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妈,如果您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我可以帮您一起解决。您明白的,我可以解决很多在您看来完全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慕戎徵几乎不大和女人打交道,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小姨例外,那是家人,他会在意她,有时还会哄一哄那位长辈;三姐和大夫人,他只在台面上应酬,从不会假以颜色。

像今天这样耐心的对待一个家人以外的女人,只因为她养大了蔚鸯。蔚鸯敬她爱她,而他爱乌及乌,给予了她应有的尊重。

“没有。”程蒽抹了一把眼泪,重复道:“没有。我就是害怕那些政治上的事,才回了蔚园。蔚鸯是药神庙里的孤儿,那个时候,平津政变,死了不少人,药神婆婆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当时我找女儿不得,在药神庙门前昏迷,是药神婆婆救了我。醒来时看到蔚鸯守在我身边,我瞧着长得漂亮,当时我又思女情切,把她当作了女儿。谁知她很贴心,真的就叫我做了妈妈。时间一长,我们再也离不开彼此,所以就真成为了母女,就这样相依为命了十多年。”

这话,多半可信。

蔚鸯的确在药神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慕戎徵和蔚鸯初次见面时就在药神庙,那时她是一个爱笑的小娃娃。

她曾对他说过:“我不是孤儿,我妈妈会来接我的。”

她还说:“我乖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叫我小乖乖;我淘气恶作剧的时候,爸爸妈妈就会叫我小怪物。”

他曾问过的:“你就没大名的吗?”

她笑得皮皮的,就像一个小精灵:“爸爸说了,不能告诉别人我的大名。”

所以,那个时候,他只知道她叫小乖乖。

思量罢,慕戎徵暗吐一口气,继续追问:“蔚鸯不知道自己是您领养的吗?”

“不知道。那时她年纪太小,三四岁吧,这么小,记忆很模糊的,时间一长就容易忘掉。她一直以为我是她亲生母亲。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孤儿?”他咬着这个词,目光深深,问得耐人寻味,“妈,蔚鸯当真是孤儿吗?您怎么就这么确定她已经是孤儿?说不定她只是暂居药神庙而已呢?”

“当然,这种事我有什么好撒谎的。”

程蒽脱口就反驳了一句。

好像驳得有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