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四爷过来摸林雨桐的额头,“没事,没发烧。”
“那我得起来,要不然太失礼了。”林雨桐掀开被子,看了看窗外,雪又大了。“也该做晚饭了。”
“我先拿粮票去粮站换了二十斤黑面,然后才去接的人。回来买了三斤肉,晚上包饺子吧。”
“行!”林雨桐说着,就起身去洗脸。这两天不知道是伙食跟不上,还是孩子的饭量大了,反正奶水有点不足。这半天功夫,也不见涨奶。
等四爷和林雨桐去堂屋的时候,屋里已经支起案板了。
“厨房没有这边暖和。再说了,这一大家子的饺子,叫咱们两人包,得包到半夜去。”印薇手里正在剥葱,见了林雨桐就笑道。她今儿是真高兴。
前面门房传来剁肉的声音,这力气活肯定是郭永红的。那么和面的就是印昆了。
“二哥好。”林雨桐问了一身好。
“小林好。”印昆有些黑,一笑一口白牙。“都洗洗手,一起包。”
林雨桐应了一声,洗手去了。
四爷问印昆,“父亲呢?”
“里面呢。不错眼的盯着孩子看。”印昆扬了扬下巴。孩子睡着了,他就坐在床边盯着看。自己这个好些年不见的儿子,瞧了两眼就拉倒了。
吃饭的时候,就听印昆说他那边的事。
“……不光是粮食难,就是做顿饭的柴火都难。咱们那跟东北还不一样,没什么硬柴火烧。都是麦秆,花生秧子,还有棉花杆,玉米杆。”他说着就叹气,“麦秆,花生秧子还有玉米杆,都能给牲口当饲料。生产队哪里舍得叫大家分了当柴火烧。都拉到饲养场当饲料了。就那点棉花杆,一家分那么一点。够干什么?所以,我宁肯吃点亏,拿着粮食在别人家搭伙吃饭,也不愿意自己做饭。奶奶在的那两年,能难为死我。就是大家伙照顾,也不够给奶奶烧炕的。等奶奶走了,我干脆将家里的门一锁,跟插队的知青搭伙去了。天天下了地回来,得捡柴火。要不然就没法做饭啊。常不常的就会有饭做到一半了,半生不熟的,但就是没柴火了。正做饭呢,跑出来到处借柴火的人天天都有。咱们那边的地里,夏天没有草,冬天地里比人的脸都干净。把草弄回去晒干,就是柴火。冬天那树,都被剪的剩一根主干了。真叫一个干净。”
“有那儿子多的人家,家里好几个半大的小伙子的,就是省着吃,顿顿喝稀的。这秋收的粮食吃不到年底。”说着,他看了印长天一眼,问道,“村头的老六叔您知道吧?”
印长天点头,“咋不记得,小时候一起掏鸟蛋的。”
“他家七个儿子,年年欠生产队的粮食。那一年,年过不去了,大年三十,家里一口吃的都没有。咱们那边不是讲究,大年三十不能往外借东西嘛。他也不好意思张嘴。全村他都欠着债呢。最后,还是三爷爷把饲养场里,做饲料的花生秧子重新翻了一遍,把那些瘪得很的,剥出来都没瓜子大的花生,带壳给弄了半麻袋送过去。一大家子,靠着那个过了个年三十。”
“到了春天,青黄不接,那种在地上的花生发了芽,不少孩子摘那个苗吃。都是晚上,趁大人睡着的时候去。因为看不见,就把一种胖草当豆苗吃了。浑身发青,脸肿的跟面盆似得。就这,还挡不住人偷吃。饿得没办法啊。后来,生产队也不管什么生产任务了,多种红薯,这才算能吃饱了。”
那个年月(44)
林雨桐对于煤油炉子,是一点也不陌生。知青宿舍,差不多一人都有一个这玩意。轻便,不占地方,在宿舍里,偶尔也能自己改善改善伙食。
如今在家里用这个,就只敢用点炒菜,要真是熬稀饭蒸馒头都用这个,从哪里弄煤油去。像是林雨桐娘家那药厂,职工都是在食堂买好馒头,端着锅买好稀饭,自家回来用煤油炉子炒菜。差不多的单位职工都是这么过的。林妈就在食堂,不过就是人老实,从不会偷偷摸摸往家里拿什么。不像有的人那么精明,择菜的时候,多择出几个‘烂叶子’,带回家里也够家里一天的菜了。人家跟林妈一起的一个婶子,什么菜叶子,菜帮子,菜根,萝卜皮,都带回家泡在坛子里做泡菜,据说是能维持一家子一个冬天的蔬菜。
林妈还曾跟林雨桐念叨过,“那萝卜洗的干净,就是下刀的时候太狠,削皮削的可厚了。我瞧着心疼,就说你不拿手还是我来吧。没想到把人家给惹着了。”
林雨桐见印薇给白萝卜削皮,就笑着跟她学这个事。
“到哪都是这样,精明的人在什么事上都精明。”印薇说着,就去搅了搅蜂窝炉子上锅里的粥。然后才从里面捞出四个煮鸡蛋来,用凉水洗了洗,“一会先把这些吃了,再喝点稀饭。保准够孩子吃的。”
林雨桐应了一声,先把萝卜,用干红辣椒炒了。
早上一家人,就这么一盘菜。窝窝头小的很,毕竟炉子上蒸窝窝,小点好熟。半个拳头大的窝窝,一个人只一个,林雨桐将自己的给四爷了,印薇将自己的塞给郭永红。老爷子死活不吃那个给他的鸡蛋,非要给印薇吃。
可能也就林雨桐塞了四个鸡蛋,算是吃饱了。可却莫名的有了犯罪感。
乡下还能给稀饭里放点野菜干什么的,好歹能哄哄肚子,城里可没这个。就这,印薇这稀饭还算是稠的。
两人回了屋子,四爷就一叹,“在哪生活都不容易。”
“还得先弄粮食回来,就姐夫那饭量,估计天天都得饿着。”林雨桐说着,就扭头看三个孩子穿着小棉袄,在来回翻腾。
现在就更得人不错眼的看着了。就怕他们翻下来。
“我先去接人,明天咱们就弄粮食回来,”四爷起身穿了外套,“我跟姐夫一块去,在外面再吃点。”
“公交站要是远,就坐个人力三轮。”林雨桐叮嘱了一声。
“爷还能委屈了自己?”四爷在林雨桐脸上亲了一口,“看着点孩子。半天就回来。”
等四爷走了,林雨桐从空间翻出几斤毛线出来。这毛线,林雨桐瞧着,不太打眼。至少印长天身上的新毛衣,跟这个线有点类似。
等印薇忙完,过来帮忙看着孩子的时候,林雨桐就给她,“我这顾不上,看大姐抽空给爸和姐夫织一件马甲或是毛衣。不够再想办法买点线来。”
“买到这么多呀。”印薇拿着瞧了瞧,“行,我也不跟你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