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看穿了,写信给大周那边,她怕是要捅马蜂窝。
到底是君念语亲自调拨给魏文鳐的嬷嬷,宋蝉衣忌惮着她的城府,因此朝她甜甜一笑,起身挽住她的胳膊:“瞧嬷嬷说的,我也是这般想的呢。之前说三十板子,不过是吓唬她们的罢了。”
说罢,朝侍卫们招招手,“够了,别打了。若闹出人命,本宫可得心疼死了。”
季嬷嬷唇角弯了弯,眼中十分欣慰。
宋蝉衣余光始终注意着她的表情。
见她如此,暗道这老嬷嬷应当未曾发现端倪,于是彻底放了心,只以魏文鳐的身份自居,等着明日启程,返回燕京。
大漠连天。
沙林深处,白鸟正冒着炎炎烈日,举着不知从哪儿找到的一把生锈铁锹,很努力地挖坑。
鳐鳐盘膝坐在一处阴凉地方,似乎仍旧嫌弃有细碎太阳,未免晒伤肌肤,因此高举着羽衣,把所有阳光隔绝在外。
她看着白鸟,咬了口手中酸果,指挥道:“你挖的太小了,也不够深,根本埋不下那么多人。”
白鸟满身大汗淋漓,一头漆发全部束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之前的俊秀潇洒。
他皱眉盯向鳐鳐,“我是来送你去天香引的,为何要沦落到在这里挖坑?!”
“可是那里堆积着成千上万具尸体呢,咱们若不把他们好好埋了,你于心何忍?正所谓入土为安,难道你就不希望这些百姓,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吗?你不是要磨砺你的剑道吗?挖坑埋尸,何尝不是一种磨砺?”
小姑娘眨巴着湿润的琥珀色圆眼睛,满脸天真无邪。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这白鸟呢,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他极讲究他的剑道。
为此,愿意吃很多苦。
她看着白鸟咬牙不语,只一心埋头挖坑的模样,不觉笑了笑。
虽则两人立场不同,但这不妨碍她钦佩他。
她知晓现世浮躁,无数人都为了眼前的利益钻营苟且,这个男人能够一心坚持他的剑道,真的很难得。
她想着,收回视线,取出颈间挂着的红绳。
红绳上串着一把黄铜钥匙,及拇指盖大小的瓷罐。
他说完,立即有十数名侍卫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抓住褚随德等人,不顾他们的哭求,直接把他们拖了出去。
魏化雨坐在花几旁。
他示意厅中众人都退下,只单单留下了风玄月。
“皇后是宋蝉衣假扮的,朕要你带人,迅速查探出鳐鳐的下落。”他压低了声音,抬袖斟茶。
风玄月惊了惊,张嘴欲要质疑,在深深看了一眼魏化雨后,又把满腔疑问都吞进肚里。
他家君王有着怎样的睿智,他是知晓的。
既然他说了现在的皇后是假的,那就必然是假的。
于是他起身,朝魏化雨拱了拱手,清秀的面庞上,难得现出一抹郑重,“微臣领命!”
他走后,魏化雨独坐厅中。
手里一盏苦艾茶,若是叫姑娘家喝了,定然苦得连胆汁都得吐出来。
可他偏是喝不惯正常茶水,唯有这苦艾茶,能叫他的思绪运转如飞,把精神状态提升到最佳。
少年狭长如刀的双眸,闪烁着浓浓的凌厉。
他在想,若他是宋蝉衣,他会如何对付鳐鳐。
可思来想去,若他是宋蝉衣,必定斩草除根,不会叫鳐鳐还活着。
但宋蝉衣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根本没办法料定她所有的想法。
在朝堂中从来游刃有余的少年君王,突然格外头疼起来。
而驿馆后园子里,宋蝉衣身着火色凤袍,正穿花拂柳,朝寝卧而去。
她的步履极为优雅轻巧,姿容清丽,与这园林浑然一体,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她行至寝卧前,就看见杏儿与其他几名宫女,正聚在一块儿玩叶子牌。
少女抿唇一笑,“杏儿。”
杏儿抬头瞧见是她,连起身都不曾,仍旧继续玩牌,“皇后娘娘跑到哪里去了,奴婢们早起不曾见着您,连累的皇上还对奴婢们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是吗?”
宋蝉衣听着她语气里的埋怨,竟也不恼。
她款步上前,随手执起杏儿身边的一盏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