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久,她转过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其实她自己也并不知道,她会走到哪里去。
只是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走。
有时候,人的脑子会遗忘一些东西。
可身体,却会代替头脑,下意识地做出习惯性的反应。
她整整走了一个时辰。
最后,
停在了一座宏伟端严的府邸前。
两座巨型石狮子风雨无阻地守护在府邸外,九级青石台阶落了细雪,一直通往朱红大门。
大门紧锁,檐下挂着的两盏红绉纱灯笼早已褪色。
高悬的匾额也已掉漆,需得非常努力,才能勉强分辨出匾额上“国师府”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她望了片刻后,怕冷般紧了紧斗篷。
须臾,她踩着台阶上的细雪,一步步走到府门前。
朱漆斑驳,灰尘拂面,这两扇大门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开启过。
她伸手握住生锈的环形兽首。
试探着,叩了叩门。
下意识地,唤道:
“拂衣,开门呀!
“拂衣,我回来了!”
她喊完,自己却也很茫然。
拂衣,
是谁?
她退后几步,呆呆望着匾额上掉漆的大字。
正是新年,家家户户都贴了春联,红彤彤透着热闹。
可这国师府门口,却清清冷冷,朱漆大门早已斑驳,红绉纱灯笼也褪了颜色。
她伸手,慢慢抚了抚空落落的门侧。
这里,该贴有对联的。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她低声念叨出来,却忘了这究竟是何人写就的对联,又该是哪一年的春联。
檐下的燕巢早已空了,如同这座空落落的府邸。
沈妙言昨夜睡得极好。
醒来时,只觉罗帐里十分暖和,便是只穿着丝绸中衣,也并不觉得冷。
她松开抱了一夜的软枕,坐起身挑开罗帐,就看见君舒影正推门进来。
男人手里捧着一盆热水,见她醒了,俊美如画的面庞上便立即噙起格外温柔的微笑。
他走过来,亲自侍奉少女梳洗,“这洗脸水被我加了些玫瑰汁子,妙妙当是喜欢这味道的。”
他总是体贴入微的样子。
沈妙言把长发撩到耳后,乖乖地开始洗漱。
坐在梳妆台前时,她望着镜子里替她梳头发的男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心里的某个角落,总像是缺了一块儿。
“四哥。”
她唤道。
“嗯?”
“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人和事,你能告诉我吗?”
君舒影看向菱花镜。
镜中的小姑娘满脸疑惑,乃是真心向他求解。
可他,又怎能把一切都告知她?
他可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
于是他俯身贴在她的面颊旁,依旧笑得温温:“妙妙从前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女,只是后来遇到了负心汉,伤心过度,才变成现在这样……遗忘过去,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至少,你永远不必为过去的事儿烦恼。”
他亦知晓,过去的妙妙,实在背负了太多太多。
就算她能和君天澜长相厮守,可他们中间隔着那么多人命,按照妙妙的性子,大约午夜梦回时,都不会快乐的吧?
如今的妙妙,才能有机会得到真正的幸福啊!
而沈妙言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君舒影给她梳好发髻,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厚实红封,“这是我给妙妙的压岁钱,妙妙看看可欢喜?”
突然到来的惊喜,把少女心底的疑虑赶到了一边儿。
她欢喜地接过红封,在拆开封口时,动作却莫名顿了顿。
记忆里曾有个男人,也这般给过她红封。
她很小心地把那红封藏起来,多年都舍不得用里头的银票。
她抬眸,看向跟前这个温温柔柔的男人。
是他吗?
过去陪伴她的人,真的是他吗?
恰在这时,有侍女进来,恭敬地请二人去前厅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