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遥远的天山行宫。
极北之地的风雪,携着铺天盖地的寒意呼啸而来。
雕窗紧闭,隐约传出外间溯风怒吼的声音。
暖殿内燃着地龙,甚是温暖。
身形修长玉立的清贵男人,慢条斯理地点燃了几盏琉璃灯。
暖黄的光晕透过素白琉璃灯罩,将整座暖殿映照得清润和明。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绒软毯,沈妙言跪坐在一架松木古琴之后,纤细白嫩的指尖正轻抚瑶琴。
她的琴艺普普通通,算不得出众。
君舒影站在灯影处默默凝视她。
琉色灯光映在他的脸上,将他那张极致艳绝的容颜衬得愈发清透好看,只是那丹凤眼底却蕴着浓浓的戾气与黑暗,莫名叫人畏惧。
半晌后,他缓步上前,在沈妙言身后坐了,修长的手臂绕过她的身子,轻轻按住她的双手。
他嗓音低哑:“妙妙的琴音真乱。”
“心乱了,琴音自然乱了。”沈妙言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里的彷徨之色。
她早已听闻了从南方传来的消息,据说君天澜莫名其妙去海上晃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开始励精图治,似乎是打算做一名贤君。
他对与自己有关的消息毫不在意,仿佛已然将她忘却。
沈妙言想不明白那个人究竟是怎么了,因此这两日心境紊乱,全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君舒影没有多言,只按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抚琴。
若论琴艺,元辰死后,他便该是天底下第一好的。
沈妙言轻轻呼出一口暖气,想起那日西郡城地底,君舒影弹奏出的《镇魂曲》,于是试探道:“我这具身子羸弱得很,原本的大魏血统一点儿也不明显。你可能教我如何用琴自保?”
这具身子是因为前世过早诞下孩子的缘故,才导致母体发育不全,也因此原本该在及笄时逐渐显露的大魏血统,压根儿没发育出来。
他知晓这个小女儿生性顽劣、功课极差,于是挑了简单地问:“李白的诗,可有仔细读过?”
鳐鳐两只小手不安地搅着衣摆,紧张得很,“读,读过些许……”
“‘床前明月光’,下一句是什么?”
“床前明月光,李,李白睡得香?”
君天澜额角挑了挑。
他又翻了一页,拣了个简单的名句考问她:“天生我材必有用,后一句?”
鳐鳐哪里听过这样的名句,求救地望向佑姬,然而佑姬也是很怕君天澜的,因此只垂眸不言。
小姑娘为难地抿了抿小嘴,“天生我材必有用,关键时刻显神通……”
君天澜握着书卷的手,已然不悦收紧。
他决定给这小姑娘最后一次机会,冷声道:“穷则独善其身,下一句?”
“穷则独善其身……”鳐鳐绞尽脑汁地想,想了半晌,试探道,“富则妻妾成群?”
君天澜面容冷漠威严至极,随手把那本诗词集扔在鳐鳐脚下,“整本书,抄十遍。”
鳐鳐面露惊恐之色,不敢置信地盯向他。
然而男人并非是在说笑。
殿中静默良久后,鳐鳐红着眼圈,倔强道:“我不抄。你不是我父皇,你还害死了我娘亲,我不听你的。我要回魏北。”
说着,竟果真转身往内殿跑,想要收拾包袱。
君天澜声音冷淡:“来人。”
立即有负责掌管东宫的老嬷嬷过来,恭敬地朝他屈膝行大礼。
“把公主关进暴室,什么时候想通了打算抄书,什么时候放出来。”
“是!”
两名老嬷嬷立即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