鳐鳐来到学堂,看见佑姬空落落的矮几上,零星摆着三朵野百合。
其中一朵花瓣边缘已经泛黄微卷,还有一朵新鲜度还算适中,另一朵则十分鲜嫩水灵,应当是今日才采摘下来的。
她想起佑姬似乎有一本书里专门夹了好几朵野百合,于是从桌肚里找到那本书,将这三朵野百合夹了进去。
窗外古老繁茂的大榕树上,程承瞥见她的举动,唇角微微勾起。
公主殿下定然是受了君佑姬的叮嘱,才会把他送的野百合好好收起来。
可见,那个奇怪的小郡主,果然还是喜欢他的吧。
空了几天的心,在这个午后莫名充实起来。
他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摇着折扇去上课了。
十日后,渭水边。
很多名河大川的源头,皆发源于北幕。
却唯有渭水,乃是从南向北流淌的。
君天澜一身墨色锦袍,身姿修长,负手默立于渭水河畔。
河岸对面,夜凛等人早已准备好烟花等物。
带着湿润的江风,吹拂起男人的宽袍,他默然地望着遥远的北方,凤眸之中,满是思念。
福公公提着拂尘踏出来,恭声道:“皇上,时辰到了……”
“嗯。”君天澜应着,缓缓抬起手。
对面的夜凛等人注意到他的手势,立即将准备好的烟火点燃。
繁华热闹的烟花盛放在夜幕之中,打碎了满河寂静的星辉。
君天澜在河畔弯腰,把停靠在河岸边的莲灯全部点亮。
成千上万盏莲灯,随着奔流不息的渭水,一路向北——
满河生辉。
——
沈妙言睁大眼睛,“你刚刚不是在帮我撒谎,婉拒司马先生吗?”
“谁帮你撒谎了,”君舒影含笑,大掌轻轻搁在她的脑袋上,低头正视她那双水莹莹的琉璃眼,嗓音低哑深情,“我可是认真的。”
“你——”
君舒影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前。
他轻轻咬住自己的红唇。
那双世间任何语言,都难以描摹出其美的丹凤眼中,逐渐蒙上一层水雾,仿佛春雨梨花。
他本就生得极美,如今扮出这幅哀婉凄迷的表情,活像是被渣男玩腻后抛弃的美人,叫人莫名其妙就心生怜惜。
他俯首,凑到沈妙言耳畔,温声道:“我心悦着小妙妙,小妙妙既是答应了我的求婚,可不能抛弃我……我会哭给你看的。”
沈妙言:“……”
一不小心沾了块牛皮糖,如今扯不掉了,肿么破?
君舒影这一次丝毫没跟她客气,直接叫钦天监挑了个最近的日子,又让宫里紧锣密鼓地准备起帝后大婚。
沈妙言同他说了几次,然而男人始终笑吟吟摸着她的头,温声细语道:“反对无效……我迁就了小妙妙那么多次,小妙妙也该迁就我一次,才算公平呢。”
连昔年都过来当说客,扳着小脸,认真地数落沈妙言:“娘亲已然二十五岁,搁在百姓家里,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如今我父皇愿意娶娘亲,娘亲该庆幸感激才是。来,我给娘亲看看下个月要穿的嫁衣。”
宫女们捧出嫁衣,小胖妞儿魏千金适时拍手附和:“哇,好漂亮的新衣裳!皇姑姑穿上一定好看!皇姑姑最好看了!”
甚至,就连连澈那厮,都差人送了恭喜她大婚的贺礼过来!
沈妙言郁闷地趴在窗前,望着雪白可爱的鸟雀从天空掠过,暗道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大家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蓝天之上,苍鹰飞掠,惊跑了无数鸟雀。
它翱翔着,途径雪山山脉,掠过草原上空,一直飞到千里之外的镐京城。
君天澜站在乾元宫殿檐下,朝空中伸出手。
相貌雄壮的苍鹰,乖巧盘旋而下,轻轻巧巧地停在他的手臂上。
男人从它腿上绑着的信筒里取出信笺,展开来,一目十行地读完信笺上的内容。
张祁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偷偷瞄了眼那封言简意赅的信笺,摇扇轻笑,“女帝陛下也要嫁人了啊……还是嫁给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嫁来嫁去都是一家人,真好啊。”
君天澜面无表情地合拢手掌。
信笺在他掌心化作齑粉,顺着指缝,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