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点是大表哥留下的最后一点血脉,无论如何,她决不能让君天澜查到他头上。
否则,依照君天澜对顾钦原的在意,定然会要他以命偿命。
外面久久不曾有说话声传进来。
君天澜披着件宽松的墨色织锦大氅站在灯下,狭长凤眸幽深复杂。
他白日里才逼着那丫头坦白,她亲口保证过,绝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若是继续往下查……
正思量时,一道女音从不远处响起:“表哥、夜侍卫,你们是不是查到杀害我二哥的真凶了?”
恰在这时,隔扇被人打开。
沈妙言同时开口:“不必再查了,就是我干的。”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怔了下。
顾湘湘不可置信地盯向她,下一瞬,娇美的面庞陡然蕴上怒意:“果然是你!”
不等沈妙言有反应,她已经跨进门槛,一巴掌带着呼啸的空气,猛然扇到她脸上!
沈妙言捂住脸,踉踉跄跄地后退数步,一手扶住圆桌才堪堪站稳。
她挨了这一巴掌,却没有说话,更没有辩驳。
夜风透凉。
君天澜的大氅在风中翻卷飞扬。
他盯着沈妙言,嗓音晦涩:“你白日里才坦白过,不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莫非那些话,是在骗我?”
沈妙言眼睫低垂,五指紧紧抠着桌面,仍旧一声不吭。
顾湘湘盯着沈妙言,俏丽的杏眼中五味杂陈,有对凶手的愤怒,却又有一抹暗藏的兴奋。
本来再过半个月,这个女人就要被表哥封为皇后了。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这皇后,想来是当不成了!
她仰起头望向君天澜,认真道:“表哥,这个女人害死二哥哥,还要行刺于你,实在可恶至极!我这就去告诉大哥,让他把她投入天牢!”
她说罢,唯恐君天澜阻拦她似的,飞快去找顾灵均了。
君天澜说完,却见沈妙言吃得极为开心,压根儿没听他说话。
他也不介意,只默默倒了杯温茶放到她手边。
众人吃饱后,凤樱樱与秀缘拉拉扯扯又去了旧书摊,沈妙言无事可做,也跟了过去。
凤樱樱抱着鼓囊囊的荷包,小脸上满是欢喜:“小和尚,我今儿卖笋,挣了好多铜板,这里的书你只管挑,我买下来送给你!”
她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仿佛手里的荷包,能够买下全世界。
秀缘低着脑袋,在书摊上左看看右翻翻,最后拿起一本书皮剥落的《资治通鉴》。
沈妙言暗自挑眉,这年头,和尚都不念经,反而要看这种书的吗?
凤樱樱不识字,也没听过这本书,但因为是小和尚想要的,所以立即问了摊主要多少铜板。
那摊主双手拢在袖管里,笑眯眯道:“这书可是正经的好书哩,一口价,三十个铜板!”
“这么贵!”凤樱樱惊讶地张大嘴巴,小手指向《金瓶梅》,“可是这本分明才十个铜板!”
“哼,这两本书又不一样!姑娘要的这本,若是在书铺里买,最起码也要小半两银子,我这儿才三十个铜板,如何就贵了?”
“一本破书,封皮都没有了,大伯你也好意思要我三十个铜板!”
眼见着凤樱樱和那摊主激烈地讨价还价起来,沈妙言暗自对这小姑娘改了观。
原以为是个柔弱可爱的小女孩儿,没想到,口齿这般伶俐!
她伸手到袖袋里,原想搜罗点银子出来替凤樱樱买下这本书,谁料竟摸了个空。
君天澜给的那两粒碎银子,刚刚买青团时花光了。
她抬头,一双湿漉琉璃眼巴巴儿地望向君天澜。
君天澜面无表情,仿佛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他是有银子不错,但不代表要给不相关的人花。
凤樱樱与那摊主你来我往,激烈争辩了一刻钟,那摊主才无可奈何地替她把书包好:“真是怕了你了!十五个铜板就十五个铜板吧,以后可要多关照老伯我的生意!”
凤樱樱欢天喜地地接过,放到身后背着的竹篓里,转向秀缘,却见他面无表情,眼睛里的不悦,很是明显。
“小和尚,你怎么啦?”
她小心翼翼地问。
秀缘绷着张唇红齿白的清秀小脸,冷冷吐出四个字:“嗟来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