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祁云摇着骨扇,笑道:“四公子,不如咱们去旁边酒楼二楼坐着,慢慢看她们猜谜?”
君天澜没有意见,与他一道抬步离开。
走出人群时,他忽而驻足,望向一侧花灯:“老先生跟了这么长的路,可有累着?不如随我们一道上楼吃杯酒?”
藏在花灯后面的岳山长被他发现,十分不好意思,只得悻悻带着自己的两个学生出来,跟着他一道上了对面酒楼。
酒楼临街而立,二楼雅座的视野极好,正巧把那处猜灯谜的高台收入眼底。
远处是笙歌与欢闹声,一整条街都极为热闹。
君天澜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妙言,缓慢地转动指间扳指,暗红凤眸微微眯起。
他听力极好,即便身处这般闹市,也仍旧能够听见旁人听不到的声音。
那声音隐在喧哗声中,像是——
寒风吹过刀锋的铮然。
他眯眼,周身的警惕,瞬间提升到姐姐。
高台上如火如荼地闹着猜灯谜,沈妙言过五关斩六将,眼见着再猜一道谜题就能得到兔子灯,谁知那位年轻的老板,嘻嘻哈哈之中,不小心脚一崴,往她身上撞了来!
她下意识想要扶住他,谁知那男人却趁机摸了下她的腰。
她忙往后退了一步,小脸清寒:“你做什么?!”
男人尚未说话,他身边的女人忽然尖声大喊:“好不要脸的女人!我们行走江湖摆摊不易,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你怎敢勾引我相公?!”
沈妙言挑了挑眉头,这女人,怕是疯了吧?
四周的人,也都有些诧异,纷纷窃窃私语出声。
那女人不依不饶地哭闹起来:“我好命苦啊!我是孤儿,与相公自幼一起长大,如今这狐媚子不要脸,居然想着勾搭我相公!”
她说着,竟然不由分说地上前扯住沈妙言的头发,发泼般伸手去扇沈妙言耳光。
沈妙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死死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打,“你相公自个儿不要脸,你做什么说我勾搭他?!我好好地猜着灯谜,真是太冤枉了!”
“哦?”岳山长愣了愣,“不知皇上有何见教?”
君天澜忽然一改刚刚的冷漠态度,起身朝他作揖:“朕心中已有皇后的合适人选,还望先生助朕达成所愿。”
“这礼使不得,使不得!”岳山长见这真龙天子竟然对自己作揖,忙从座位上起身扶住他,“不知皇上心中的皇后人选,是哪位世家贵女?老朽听闻,那徐贤妃德才兼备,莫不是镐京城里还有比她更合适的?”
君天澜闻言,暗道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徐政德当真是拿这种昏话来欺骗这老先生的。
他重新落座,“朕这里有个故事,不知山长可愿意听朕细细说来?”
张祁云端坐在大椅上,修长的双指夹着一粒白玉棋子把玩。
棋桌上,灯花一朵朵落下。
他听着君天澜讲述他与沈妙言的过往,不觉在心中唏嘘感慨。
而岳山长在听完君天澜的讲述,苍老而荣辱不惊的面容上,也现出了一抹凝重。
他默了半晌,才不可思议道:“世间果真有这般奇女子?”
君天澜沉浸在沈妙言受过的伤害与委屈之中,心中的怜惜与柔软无以复加。
他很少夸人,然而今夜,却忍不住道:“她是世间最妙的姑娘。虽也曾迷惘过,也曾堕落过,可终究,砂砾不掩珍珠之光,鸿鹄不改青天之志。”
岳山长点点头,“老朽不曾见过徐贤妃,亦不曾见过皇上口中的这位大魏女帝。既如此,老夫两处都不偏帮,如何?”
君天澜原也没指望他能帮沈妙言,如今能争取到他中立,已是难得。
于是他起身,朝岳山长又郑重作揖,才带着张祁云告辞离去。
临出门前,他忽而望了眼张祁云,转头朝岳山长道:“朕身边这位张尚书,素来崇敬读书人。来之前,便与朕说,要捐赠黄金万两与贵书院,用以资助寒门学子。”
张祁云面色陡然一白。
那厢岳山长已经起身,笑呵呵地朝张祁云拱手:“张大人博爱,老朽谢过!”
张祁云望向君天澜,却见对方薄唇勾着一抹腹黑,抬步离开。
他跟在后面,默默掩上木屋的门。
不就是带着他未过门的小娇妻出门逛花灯么,至于这般凶狠,动辄就勒索他一万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