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念语悲哀地望着她,这么多年,他每次被父皇训斥,都会偷偷去冷宫见她,向她诉说委屈。
她会揽着他,轻声细语地安慰。
她会亲自做点心给他吃,如同真正的母亲。
可如今想来,那许多疼宠,约莫都是假的吧?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并非是单纯的背叛。
在那些思念娘亲的日子里,是这位最亲近的冷宫妃子,亲手送来温暖,像一束光,照亮他黯淡的人生。
可到头来,所有的温暖,都是镜花水月。
多年的亲近,不过是一场蓄谋良久的背叛。
这样的背叛,才诛心啊!
小家伙垂下眼帘,缓缓拂开薛宝璋的手,转身离去。
薛宝璋跪趴在地,呆呆望着他走远,终于面露恐惧,“念念,念念!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他是她手上唯一的武器啊,他怎么可以走?!
他走了,她怎么办?
她愤怒地大吼出声:“君念语,你忘了我对你的恩德了吗?!你怎么敢不听我的话?!沈妙言给你的爱,我一样能给你啊!只要你帮我,只要你帮我……”
小家伙并未回头。
她趴在地上,浑身脏污,紧紧攥着拳头,嚎啕出声。
她不要,不要败给沈妙言……
一定会有办法的,她一定,一定可以再次打败她!
守在门外的薛远,静静凝视崩溃狰狞的妹妹。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那个向来淡定雍容的妹妹啊,在露出这种表情时,就已经注定了一败涂地。
——
大约男人对自己的小女儿,都有天生的怜惜和宠爱。
沈妙言挑起眉头,望着君天澜小心翼翼把鳐鳐抱过去的模样,那双暗红凤眸里,还盛满了从未有过的热切欢喜。
“唤爹爹。”他摸了摸鳐鳐的小脑袋。
鳐鳐在他怀里,嗅着陌生的龙涎香,有些紧张,娇软软唤道:“爹爹……”
君天澜唇角扬起,拿生了淡青胡茬的下巴去蹭小姑娘嫩滑滑的脸蛋。
鳐鳐轻呼一声,小短腿立即在他怀中乱蹬起来:“好痒、好痒!爹爹你快放开我!”
沈妙言望着他们父女相认的温馨画面,心中溢出踏实的欢喜,替鳐鳐理了理弄乱的头发,随口道:“你太子哥哥呢?”
“在院子里练武呢!”
沈妙言把她从君天澜怀里抱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蛋,“这样早,你太子哥哥怕是还没用早膳,去,给他送些好吃的。”
鳐鳐应下,又欢喜地瞅了眼君天澜,撒丫子跑走了。
把她打发走后,沈妙言正欲提起她和魏化雨的婚事,君天澜先一步开口道:“说起来,当年你和容战约好的娃娃亲,你可还记得?”
沈妙言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
“思慕那小子,人品极好,小小年纪又才华出众,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配咱们鳐鳐,正合适。”
沈妙言默了默,笑道:“我与你想的不一样。我家小雨点,自幼与鳐鳐一同长大,青梅竹马,这才叫绝配呢。”
“魏化雨心思太重,不适合鳐鳐。”
“生在皇族中,心思重未尝不是好事,正好可以保护鳐鳐。”
两人意见相左,各自沉默,谁也不愿退让。
过了片刻,君天澜起身,拿起搭在木施上的衣服,给沈妙言一件件穿上。
拂衣进来服侍沈妙言洗漱梳妆,君天澜出了寝屋,站在门廊下,望向庭院。
庭院中落了积雪,一棵四人合抱的粗壮梅花树下,魏化雨身着短打劲装,一柄漆黑弯刀舞得呼呼生风。
他一跃而至半空中,刀尖闪烁着寒芒,大喝一声,猛地砍下。
凌厉刀风,带落了无数梅花瓣。
君天澜背着手,饶是看不惯他,也不得称一声“好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