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原,”君天澜打断他的话,“回帐吧。”
“皇上——”
“回去。”
顾钦原垂眸,拱了拱手,只得退下。
大帐中,一灯如豆。
君天澜摩挲着扳指,暖黄灯火跳跃在他的眉睫间,明明该是暖色,可他的侧颜看起来却清寒如霜。
已近立冬。
夜空星辰封冻,万物萧瑟,一层白霜覆于枯黄干草上,厚如积雪。
帐中并不暖和。
君天澜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书卷,和衣而寝。
她是他君天澜的女人。
这一生,永远不会改变。
江山也好,女人也罢,他都要握在掌心。
而另一座小帐篷内,薛宝璋被两名身手极好的侍女,寸步不离地看守着。
她坐在圆桌旁,用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杏眼中闪烁着极淡的光。
帐帘被人卷开,身着盔甲的薛远,携萧瑟寒风进来,冷声命令道:“你们都退下。”
那两名侍女对视一眼,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薛远一把握住薛宝璋的手腕,“走!”
薛宝璋挣开他:“我不走!”
“明日进了城,你想走都走不了!”薛远皱眉,“你是我妹妹,我不希望你死。”
薛宝璋抬头盯着他,美眸中满是讽刺:“在兄长眼中,我就如此不堪吗?兄长觉得,我斗不过沈妙言?”
薛远沉默。
薛宝璋冷笑,“兄长,七年前我能让她狼狈滚出大周,七年后,我就依然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我要做皇后,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做君天澜的皇后!”
四周很喧嚣,却又很安静。
张祁云目视坐在灯火中的姑娘,她在案几旁盘膝而坐,捂着小嘴,两行清泪簌簌而落。
虽是哭泣,却半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怀中的小猫咪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犹然费劲儿地伸爪子够案几上的鱼。
张祁云随手拈起条鱼尾巴,扔到角落里,小年糕“喵呜”一声,立即从谢陶怀中窜出去追鱼尾巴了。
张祁云扯了扯铁链子,淡淡道:“出去走走吧。”
离开承庆殿后,两人沿着雕花游廊,慢慢往前走。
四周寂静得能听见远处的丝竹管弦声,张祁云望着她的侧脸,她仍然在哭,却仍是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他深深呼吸,“为何不哭出声?”
谢陶双眼红肿如核桃,声音哽咽:“他说女孩子不可以大声哭,那样就不美了……”
张祁云无言以对。
游廊每隔几步,就坠着一盏琉璃宫灯。
朦胧灯光透过琉璃,落在谢陶的两肩和面颊上,折射出格外温柔纯净的光晕。
两人走了半晌,张祁云忽然伸手拢住她纤细单薄的肩膀。
谢陶茫然地驻足望向他。
男人低头,目光透着怜惜,声音格外醇厚低哑:“你才二十出头,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何必把最美好的青春,都耗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谢陶,抬起头吧,外面的世界很大。你的世界,也应该精彩无限,而不是被顾钦原那个渣滓,全部占有。”
谢陶呆呆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往后退了两步。
张祁云知晓一时半刻她是接受不了这套说辞的,因此也不逼她,淡定地抚了抚胡须,“楚宫夜色极好,我陪你走走?”
他生得高大,身形笔挺,七八寸长的胡须令他看起来格外威严。
可这样严厉的男人,却有一双极好看的剑眉星目,朗月青竹般,透着睿智清醒的光芒。
这样的男人,绝非池中之物,挂两国相印,实在是情理之中。
小姑娘半垂着脑袋,怯怯望了他一眼,没怎么注意到他的英俊,只惦记着他那把威严的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