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澜听福公公谈起时,正在御书房处理国事,闻言,立刻扔下朱砂笔赶到长生殿。
君舒影已经在寝殿里,正捧着本野史,当做故事书般讲给沈妙言听。
君天澜脸色沉了沉,抬步走进去,见沈妙言面色红润,双眼看起来也很精神,不由在榻边坐了,给她掖了掖被角,“他们说你病了……可是肚子里的宝宝又闹腾了?”
“没有。”沈妙言揉了揉自己的脸,“我在钓鱼。”
君天澜蹙眉:“什么?”
“钓鱼。”沈妙言嫌弃地望了他一眼,“当了皇帝,怎的变笨了?”
君天澜尚未反应过来,旁边君舒影轻笑出声:“小妙妙的意思是,她在挖坑设局,等着人家跳呢。”
君天澜脸色又沉了沉,这种别人能理解他家小丫头,他却不能理解的滋味,非常糟糕。
他正想着开口挽救一下,添香气喘吁吁从外面奔进去:“娘娘,徐常在来探望你了!”
沈妙言急忙道:“上妆,快给我上妆!”
拂衣立即过来往她脸上抹东西。
抹得是一层雪白的霜,抹完之后,又给她的眼圈画上淡淡的青黑色。
她化妆的手法很高明,这么看上去,沈妙言十分憔悴虚弱,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徐思棋带着宫女进来,见君天澜和君舒影也在,于是对他们各自行了一礼,这才转向沈妙言,福身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的余光清晰地看见沈妙言病弱的模样,那唇色苍白的可怕,仿佛不日就将离世。
沈妙言盯着她,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
唇角牵出点点微笑又很快抿去,她声音虚弱:“免了。徐姐姐是来探望我的吗?劳你记挂,我甚是感动。”
徐思棋笑了笑,“娘娘待臣妾极好,臣妾听闻娘娘得了病,臣妾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娘娘如今,可好点儿了?”
沈妙言咳嗽几声,喘着粗气,眼中端得是泪光点点,“怕是好不了了……”
旁边两个男人默默抽了抽嘴角,这丫头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这脸变得是真快!
君舒影给她掖了掖被角,配合着她演戏,声音透出沙哑的泪腔:“正月间说什么浑话!无论什么疑难杂症,总能治好的。”
君天澜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
赵婉儿浑身一震。
她嗫嚅着想解释什么,直到眼圈发红落泪,却仍旧解释不出来。
赵妩缓缓穿好衣裳,抬头望向天空,上午还冬阳灿烂的天,到这个时候竟又阴云密布。
没过一会儿,湖上泛起涟漪,竟是落了雪。
赵妩垂眸,在赵婉儿的哭声中敛去所有多余的情绪,再抬头时,她又是那个冷冰冰的云香楼第一美人。
她缓步走向赵婉儿,发髻间的步摇随风轻扬。
长生殿外的扶栏并不高,她直接把赵婉儿推下了水。
赵婉儿惊骇地在水面沉浮挣扎:“堂姐你疯了吗?!唔……堂姐!你救我上去呀堂姐!”
赵妩只静静望着她,面容冷漠。
赵婉儿渐渐大哭出声:“堂姐!堂姐……”
冰冷的湖水灌进她的嘴里,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连声音都逐渐模糊。
湖水安静地淹没了赵婉儿的头顶。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赵妩听见了一声细弱的道歉。
“……姐姐,对不起。”
她红了眼眶,终至泪水决堤。
湖面上安安静静,只剩下雪花泛起的圈圈涟漪。
二楼扶栏,沈妙言双手托腮,望着湖面,眸光迷离,“我以为,你舍不得痛下杀手。”
赵妩背对着她,声音沉静:“过去的赵妩优柔寡断,天性良善,最恨心狠手辣之人。可我已非过去的赵妩,我终于长成了自己痛恨的那类人。”
沈妙言轻笑一声,仰头望向落雪的纯净天空,声音悠远恍若叹息,“谁不是呢?”
两人沉默了会儿,夜九匆匆走到沈妙言背后,皱着眉头拱手行礼:“娘娘,安子璇死了。”
沈妙言转身挑眉:“死了?”
夜九神情复杂地点点头,望了眼楼下的赵妩,欲说还休。
沈妙言淡淡道:“自己人,不必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