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僖宗枯瘦的面上笑得有些难看道:
“既然如此,予由怎么不能不酬功呢?来人,再替予拟诏,加林卿同中书门下三品,晋尚书左丞,还望好生辅佐新主护持国统。。”
林深河不由不由心中一叹,却又微微心中一凛;这位天子居然在弥留之刻,还是想要玩弄这些帝王心术的手段,而给自己埋下猜忌和嫌疑的祸根么?然而此时此刻的他也已经无所谓,而只是觉得有些可笑的不再言语,只是拱手拜谢退到了一边。
于是,郑谷随即就称热打铁的在现成的白麻纸上,重新一气呵成起草了一份洋洋洒洒的《拜相诏》。然而,在字字句句的勾画之间,他心中却是滋味翻沉而不一而衷。
因为在此之前,当那位林都运专门把他招来之后,石破天惊一般的表明身份的那一刻,他几乎会以为自己会被人给杀了灭口才是;毕竟,谁又能想到天子所看重并委以“计相”要任的当红新贵居然会是。。若是天子任人眼光如此却也覆亡不冤了。
然而对方既然没有杀他而别有用处,却也当场给了一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的条件。毕竟,郑谷虽然姓郑但是与五姓七望的荥阳郑关系不大,乃是袁州宜春人士,勉强算是一个出五服的远宗同姓而已。
因此,可以说郑谷现如今的家族和亲人都在太平军的控制之下。而已经具有大半天下的那位大都督,也曾经提及过他的才名和作品;乃至他有多位老友都在太平军的旗下效力,而愿意为之说项和求情一二。
再加上太平军方面已然初步确认过了,他郑守愚本人在京多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残民以逞或是阿附奸佞、助纣为虐的事迹,所以愿意给他一个有条件限制的特赦名额。
虽然不至于继续保留旧朝官职和出身,但是至少可以确保他身后子孙,不用像那些五姓七望为首的门阀世族一般,要打入另册而数代以内都不准求学、入仕和从事多种行当。所以在俨然走投无路的举城危亡之下,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对方了。
然而他有看了眼同样脸色好看不了多少的寿王李杰,或者说是当朝的新君;显然对于此事也早已经有所隐隐的猜测和了然了吧。唯有这位新出炉的太上天子还蒙在鼓里,尚且以为只是利令智昏的拥立投机而已。
却不知道,兴许彼辈只想要俘获一个相对体面和健康的末代天子,作为日后炫耀和彰显新朝仁德的门面,而不是一个沉疴不起而随时可能再床榻上断气的风中残烛而已。不过对于这位积重难还的主上,这种无知未尝不是件好事。
而在远处的天幕下,再度传来了巨大的声嚣和轰鸣声。然后又很快变成了一阵接一阵的欢呼雀跃声;以及逐渐变得整齐起来的歌声齐唱:
“赞太平,颂太平,再造太平好人间。。。”
“太平好,太平妙,太平军来太平了。。”
“贪官污吏全埋掉,土豪劣绅无可逃。。”
“入了义师打旧朝,吃饱穿暖少烦恼。。”
“太平好,太平妙,太平军来好世道。。”
“苛捐杂税都抹掉,赋税徭役轻飘飘。。”
“人人耕织得足饱,贫家穷汉全欢笑。。”
“太平好,太平妙,太平军来讲公道。。”
“不抢不杀不害人,作奸犯科不轻饶。。”
“士农工商皆得安,买卖公平人称好。。”
而在由隋文帝之子蜀王杨秀所修建的子城南门楼上,作为最后坚守的禁军大将,窦行实也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在贼军的炮轰之下呈现出土崩瓦解之势的守军。
世代身为国戚家族之一的神策中郎将窦行实,倒是有为大唐尽忠到最后一刻的打算。然而,作为他部属的神策新军五营,却大多数都是选拔自西川各军,乃至不折不扣成都本地人士;眼见得到处已然尽数易手之下,却又怎么肯尽心抗拒到底呢?
所以,到了最后他甚至就连带着亲兵奋战于门内,但求一死都做不到。因为,那些亲兵毫不犹豫的抢走了他的铠甲和刀兵、弓箭,然后给他换上了普通百姓的破旧衣衫,就此乘乱逃进了内城的街坊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