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风雪依稀的另一端岸边,用竹子,麻绳,麻袋搭成的临时掩体和伪装据点内;微微咧开嘴角的太平马军教练使杨师厚,也在某种颇为快意和畅怀的心情中,用长筒镜观看着冰上这惊乱惨烈的一幕。而在他身边,十数门长短不一的轻便炮车,还在由成群炮手手脚麻利毫无间歇的装填着。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发热炮管,还有通膛擦拭所蒸腾起来的热气;又在空中迅速凝固成违背及时吹走的冷雾。而让时不时交替迸射的火光和烟云等等一切都变得有些扭曲、模糊和飘渺起来了。但是击坠在冰上淮西马队当中的球弹,却是越发密集和紧凑起来了。
因此,偶然之间还可以见到人马碎裂的肢体,在弹着点随着迸溅的血色碎冰掀飞而起。虽然实际上炮击的频次和直接杀伤并不算大,但是对于已经被摧垮了心智和斗志的淮西马队而言,却是不谛为不紧不慢的催命符。
这时候,另一种细碎的炒豆声也穿透了风雪和炮车轰鸣的间歇,隐约传到了杨师厚的耳中。那是他布置在岸边上突骑和骑步士卒,开始对着那些返回来的淮西兵进行截击式攒射;虽然他们多数只有三眼铳、手铳和便于马上使用的缩短版火铳,但是用来击杀这些在冰上举步维艰,又毫无遮掩的淮西马队已经足矣了。
眼见的那些蝼蚁一般努力攀向岸边的散乱淮西兵,相继仆倒在冰面上而挣扎不起;杨师厚也大大吁了一口气。他带领这些机动人马,在这野地里风餐露宿、顶风冒雪的辛苦蹲伏和守候了这么久,差点儿连手指和脚趾都冻掉了,不就是为了亲眼见到这么一幕么?
然而稍有些美中不足的是,也有小部分丢盔弃甲、甩下负重和坐骑奋力向北奔逃的敌兵,已然成功的接近了对面的河岸了。不过越到这个时候,杨师厚反而越发的谨慎和持重起来了。至少他是绝计不会拿自己麾下这点好容易编练出来人马,去和那些淮西贼玩什么冰面竞逐的。
隔着冰面上拉开足够的距离拿火器去欺负对方,形成敌方只能一味挨打的局面难道不美么?想到这里,他再度对着身边下令道:“把剩下的火器都给打出去把,反正这一轮没打掉,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随着他的令下,几面小旗再度给高高的挥动而过;然后,从岸边的多处雪穴窝子理,相继升腾而其许多道有些显眼和刺鼻的火光和烟柱,又带着微微盘旋和曲折的轨迹,争先恐后的缓缓抛洒在了那些人马四散的冰面之上。
然而这一次的杀伤效果就有些为尽人意了,大多数都在风雪当中准头相继偏移的落了个空;而在处处狼藉的冰面上炸开一蓬蓬的烟云,或是脆裂成一股股迸溅流淌的火焰处处。可以说,除了少数受伤之后实在躲闪不及的倒霉蛋之外,几乎没能造成什么像样的伤亡。
然而下一刻骤变徒生,随着细细迸溅而出的水线和水汽,霎那间裂纹遍布的整块冰面,就在不断蔓延开来的蛛网般脆响声中大片大片的碎裂开来;又在各种嘶喊怒号的奔走逃亡、激荡而起的水花荡漾和雪舞滚卷当中,崩解离析成更多更细碎的小块;而后将那些逃离不及的人和马匹、物件一起,尽数沉坠、吞吐在了冰冷刺骨的黑色河水当中。
一时间,到处都是仿若滚沸河水当中的马嘶人鸣和浪花激扬、碎冰翻卷,就像是在整块冻结起来的淮水当中,凭空烧开了一口沸水的大锅似的。。。。当升起渐高的初阳终于刺破了铅块一般厚重的阴郁云层,而将一缕缕金光投映在慢慢恢复平静的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