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常年正处于淮水沿岸的洪泛区内,造成了当地池沼、水泊遍地;而每一次洪泛之后又会造成相应界碑缺失,而引发一次次的整乡整村的争斗和流血。这也造就了当地格外好狠斗勇,崇尚宗族乡党结社相争的民风。
因此,在民间普遍饱受穷苦煎迫之下,一遇什么歉收或是灾患的年景,就只能别寻生计而纷纷走上了贩私、劫道之类,需要擅长勇力和胆色的偏门生意。而更有甚者为了搏个出头,干脆就加入到了反乱朝廷的藩镇,或又是流寇的序列中去。
因此蔡州的士民百姓,反而最怀念的是昔日李希烈、吴元济兄弟割据淮西的日子。虽然在那段亢长拉锯的数十年间,成为了朝廷肌体上无法愈合的溃创之处和严重的心病所在,但因为李希烈之辈需要仰仗乡土子弟来对抗朝廷,而通过抄掠外地财帛子女来厚养和优待于麾下;
而蔡州人也始终没有辜负这些节帅,一次次奋勇争先的把诸路围剿却心怀各异的朝廷兵马打的风流云散。直到元和十二年名将李愬“雪夜下蔡州”的奇袭,彻底将割据一方的淮西变成了历史。蔡州人也只能在滴血的刀枪下,暂且低头下来蛰伏于朝廷的王化之下。
而申光蔡的贼患三角也就此与陈许之地一样,成为了朝廷盛出强兵的屏藩之所。先后以为王前驱、征讨不臣的官军主力之一身份,参与了元和到大中年间的诸多征讨,死了一波又一波的乡土子弟,也涌现出好些一时知名的人物来。
“正所谓是淮患之地,不出剧盗便起强兵”。然而好景并不长久,自从乾符元年前后开始,河南之地就开始天灾并发的旱涝不断。到了乾符二年中原更是赤地千里而遍地颗粒无收,然而朝廷委派的绝大多数守臣,却只会竭力催收和聚敛于私囊。
以至于边地流民/盗贼蜂起,更涌现出了以盐枭王、黄为首的反贼巨孽。而秦氏本来也是蔡州麾下以世兵为业的军户子弟,因为刺史备盗的需要,而包括叔伯兄弟多人都被招募军州下的团练军中,以增扩为剿平地方的力量。
而在这一路讨平当中,作为秦氏从军子弟中最为年长的大兄秦宗权,也因为悍勇当先而嗜杀狠绝,很快就得到了当时的忠武军帅——陈许节度使薛能的青眼,而拔举为帐下牙兵军校之一。
然而后来许州本地出身的大将周岌,却是以过境的徐州兵为由煽动反乱,就此撵走忠武军节度使薛能取而代之。而作为可能被新帅上位后清算的对象,大兄秦宗权也毅然说动带领了部分昔日的牙兵所属就此逃奔家乡蔡州,驱赶走了刺史而割据乡土。
然后,又以蔡州一地的贫瘠寡弱之地,周旋于朝廷、藩镇和草贼追逐争战的夹缝当中,不断带领本土子弟对外出击攻城略地,掠获人口财货和兼并各路豪强、流寇以为壮大,才有了如今的一番蒸蒸日上的局面。
然而,如今的蔡州军相对于盘踞淮西大部,而号称兵多将广的邻州老乡刘汉宏亦是深以为忌惮;对于正在努力统合都畿道的朱老三,横跨大河两岸而占据河阳三城之要的诸葛爽,从魏博军手中收复天平军全境的曹翔,所组成的三角联盟同样也颇为警惕。
因此,最后蔡州在打遍了周边一圈之后,最后还是将目标对准了淮上的另一个三角联盟;依旧在朝廷的旗号之下,由泰宁(兖海)军、感怀(徐泗)军和平卢(青淄)军所构成联结自保同盟。
因为它们不但在之前黄巢过境的泗水之战后,地盘和势力严重受损,还要受到来自河北三镇之一成德军王景崇父子步步紧逼的威胁,就连黄河边上出海口南岸的隶州之地都丢掉了。正好在腹背受敌之下,作为蔡州军不断掠夺人口财货的细刀子割肉对象。
至于一水之隔的淮南之地,却是蔡州未尝怎么动过念头。一方面是当初与刘汉宏南北分据各自攻略的约定使然,也是忌讳那位国朝最后的名将,人称“南天一柱”“国之壁城”的高令公,及其麾下兵多将广而械精粮足的十万淮南大军。
但是未曾想这位当世名将坐镇之下的淮南,居然也会生变内乱起来。于是在大兄的力主之下,排除了裨将孙儒为首的一支偏师,潜渡淮南以为试探一二。本戴氏做好相应的准备,一旦事有不可为就主动断绝和撇清干系,也不给淮南成绩生事的机会
但曾想到淮南境内竟然亦是如此的孱弱和空虚。身为区区一介裨将改任决胜指挥使的孙儒初到楚州,就轻易靠就地裹挟的人马打下来了这处“淮水东南第一州”的治所山阳,进而又攻陷了八县之地,将战事一直推进到了扬州境内的高邮湖畔。
这下蔡州军上下就不免有些群情纷然起来了。自然有恭维大兄慧眼识英豪,而可以适当追加人马扩大战果的;也有质疑其中大多数为孙氏夸大其成以为自重的;或者干脆直言不讳仅仅只是昔日忠武军小校出身的孙儒,是否能够担此重任。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蔡州军本部固然是攻城略地而无所不利,自淮上三镇境内所获人口财货无算,但是实际占据下来的地盘也就是沿淮那几个县而已,至于稍大一些的城邑都暂且未曾攻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