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刻,居中持牌戒备的哥舒蒂奇反而松下一口气来;虽然依靠这些辅卒的阵列,不免几次三番打成乱战;但是敌军埋伏和突袭的优势已然荡然无存了;接下来就是阵列而战的事情了。
虽然这些辅卒能够掌握的阵列操行数量有限,还是最为简单的版本;但是若是有战阵凭依和坚拒一时的话,就算地方有数倍的人头优势也未必能够打得动、冲的散,这就是经制之师的阵列所长。
况且敌人看起来已经全力倾出了,而自己这里还尤有余力未尝动用呢?他正在思量着,突然就听到侧后方远处的芦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呼啸声;却是随着不断翻倒、践踏而下的草丛,一下子又冲出来一波人来。
而其中当先的更有几个身影披这闪闪发亮的甲衣,骑着比骡子大不了多少的驽马,就这么一头奔走过凹凸不平的地面,而眼见三下五除二就要冲进这些辅卒阵列,正在努力重新搭射的后方弩手当中。
于是乎,这些辅卒阵列当中的士气,也随着哥舒蒂奇一沉到底的心眼而一泄如注,最先发出哗然和惊呼声开始逃避的是那些辅卒弩手,然后就将为数不多的七八头驴骡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而前头正在努力再度击退敌势的矛手和刀牌阵列,也不由开始频频转头而变得摇摇欲坠起来,眼看下一刻就要土崩瓦解当场了。然而哥舒蒂奇却带着最后几名教练员,主动迎向了飞驰而来的敌军奇兵。
“只可惜出师未捷,就要身先死了?”
这一刻他在心中如此念叨着,却是浮现出妻子憔悴的脸庞,也许自己死在这里对她是件好事把。可以无所牵挂的生下那个孩子,并且作为军属接受抚恤和帮助,而不是一个旧朝余孽的亲眷呢?
然而,正当哥舒蒂奇一气射空了手中的连发弩机,却只轻飘飘的落空了大半数,只射伤了其中一匹驮马的胸口,而令其滚倒在地;又丢下弩机按照多年对阵的经验左手举牌斜上方,努力为自己生命的最后再争取片刻时间。
然后他就被仿若是重锤一般的力量撞飞了手牌,左手也在剧痛的摧折中失去了知觉;但是其中一名敌骑也不由偏转着顿身停下来举矛欲刺;然后被他动作更快的取下口中衔着的短刀,眼疾手快透过无甲防护小腿扎在马肚上,用力一拖连人带马血泉喷溅的惨痛哀鸣着翻倒向另一边。
这时候另一名敌骑也不由恼怒异常的反身过来,几乎侧身横扫着就将他掼倒在地,昏天黑地的狠狠滚了几滚。却被另外两名教练员刀矛配合这一个砍腿,一个戳人,硬是掀翻在地;然而还没等被撞倒在地的哥舒蒂奇,重新挣扎着起身,就见那些奇兵已然杀到了面前:
正当他用位移完好的右手努力抓住短刀,而欲做垂死一击之际,却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大喊:
“都躺下,别起来”
然后是在战斗中的血腥与皮革汗臭中,突然浓重起来的烟火灼烧气味;突然就变成了数声似乎距离极近的震响轰鸣,以及大片的气浪裹卷着砂土迸溅开来,又如同雨点一般拍在扑地不起的哥舒蒂奇身上,几乎将他的发髻、头盔、耳边和后颈的缝隙都给盖满了。
当他努力抖落了头脸上堆积的砂土,而犹自耳边嗡嗡作响的被人搀扶起来之后,就只能见到在已经散开成好几部分的辅卒,在追杀争相四处溃逃的敌军了。然而,这个有些暗淡失真的世界除了嗡嗡的持续蜂鸣声之外,就再也听不待任何的其他响动了。
然后他用力摸了摸有些黏糊糊的侧脸,才发现抹下来一把血肉模糊的残片;刹那间随着耳道中某种东西的流淌而出,他也听到了更多纷乱嘈杂的声响这个世界变得重新真实起来了。不由喃声自语道:
“这就赢了么?”
半个多时辰之后随着这些敌兵相继受死或降,追击中的辅卒五头邓疙瘩也靠在一棵老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竟然一时脱力的再也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