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负责参与审讯和记录整个过程的于九郎,也为其中触目惊心的种种情迹,而一次次震撼到完全麻木和机械起来为止。而他知道这时候才知道这一切事端的因由,居然是因为内庄一个奴婢的突然失踪,而导致整个庄子的氛围大变。
然而正巧他又发出了要盘点和清查庄内奴婢名录的要求。而前去老乡宦家中的交办的队员,同样也在不经意间摆显和口头威胁式的,宣称了太平军对于释放奴婢,安置为良人的一贯政策所在;
结果就触动了对方那根宛如惊弓之鸟的弦。错以为失踪的这名庄内奴婢,依然落入到了太平军“三支队”的手中,当场就是方寸大乱起来,而又在那名老乡宦长子的带领之下,关门聚集内宅人手围杀喋血当场。
然后,此辈又一不做二不休的顺势发动和召集全庄丁壮,开始围攻“三支队驻地”所在的市所院落。因此,可以说偌大镇子内的家家户户都脱不了干系。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对“三支队”成员,前恭顺后残暴的毫不犹豫翻脸成仇,在后从大多数人口中拷问出来的真相是残酷的。
也就是这个镇子里的绝大多数人等,都是直接或是间接的共犯;帮凶,或者说这里家家户户都是这种不止第一次的做法,广大意义上的潜在受益者之一;是以理所当然的觉得应该为之遮掩,或者说任何可以保全乡里和自家的手段,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正因如此,他们在这片乱世当中才得维持了表面上的相对自足和和睦;也就是建立在对于一切过路的外乡行旅、流民,甚至是败兵的累累尸骨之上的。而那个老乡宦既是幕后指使之一,也是明面上站出来与各方周旋的幌子。
因此在“三支队”之前,镇子里本该存在的那些闲杂人员都被提前清理和转移了出去,躲藏在了山林多年布置的据点里;一亦召唤就可以就近杀了回来,几乎是里应外合的将原本控制镇子中要点的队员,给袭击和杀死当场。
这也是那名驻军联络员得以蒙难的主要因果;他虽然小心戒备了可能来自镇子里的变乱和威胁,但却在出奔求援的时候被埋伏在外的袭击者给半道围攻和杀害了。也就是这种轻车熟路又表里阴阳的做派,让这个镇子一次次从地方势力更替当中,得以善存了下来。
或者说,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对于强大者示之以柔媚和顺服,然后又在对方一旦露出颓势和弱点之际,毫不犹豫的反噬和坑害之,并将其在大多数班底人心中,美化和扭曲成保全自身和乡土的义理,以及理所当然的乱世存亡之道。
而在此之前被他们所杀戮和残害的对象也数不胜数,有败退活过境的义军和官兵,也有一头撞上来想要捞一把的流匪、寇盗;甚至还有不断逃难避祸至此的州县大户、富商和官宦人家,都难免最终悄然无息的身陷其中,就此音讯断绝了。
若不是于九郎节外生枝而事前就发出了请求协力的口信,只怕他们这些人都要先身陷在这里,而勿论日后是否太平军有机会替他们报仇雪恨,一切都已然晚矣。尽管如此,最后能够被找回来的死难队员,也都是被残杀以为泄愤之后零碎了。
而这么一番刻骨铭心的代价和生死一线的惨烈结果,让于九郎在内的这些劫后余生的“三支队”幸存者,对于自己的所进行的工作和推进的事业,有了更加透彻和明了的觉悟。
若是自己这些人都不能痛下决心和狠下手段,来打烂、清洗这个前朝留下来乡土间的积弊深重,却又不知道又多少人要深受其害呢,又怎么能迎来真正安乐无虞的清平世代?
若果没有能够认清楚这一点,只怕日后太平军在淮南推行的局面,还有更多“三支队”成员的行事,还是会难免遇上不可避免的损失和破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