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运使,何以至此呼?”
因为,这人赫然就是曾经的都转运使兼户部左侍郎刘塘了,只是一身在富贵浮华当中养出来的肥膘和肚腩,都已然被熬的干干净净,还在头脸上平添好几道新旧伤痕。
而听到这话,刘塘原本还算富态如今却是愁眉苦脸的面容上,亦是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道:
“若非如此,又何以再有相见之日啊。。”
按照他说辞当中的前因后果,周淮安才慢慢的明白过来个中原委。原来在官军破城的时候,他们这些大齐重臣们还是有想要要努力做点什么,来挽回这个局面的。
而未曾当值在皇城东面光宅坊家里休养的赵璋,便就是他们之中的领头人之一;按照他的预想,最起码在皇城附近这些大齐公卿贵胄之家当中,还是有不少往昔的部曲,家将之流,若能够聚集起来也是一股可观的力量。
结果理想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当赵璋亲自带带着门下的亲护、防阁,挨家挨户的扣门要求的时候,偌大的城坊长街上之上,却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家带人出来响应;其他不是装聋作哑的闭门不出,便就是早早的出逃一空。
因此,赵璋扫过了光宅坊的十字大街,最后只收罗到三百多号人手。然后当他们来到北内宫城,要求开门将护送的老弱妇孺送进去避祸,却被城头上黑暗中放箭的守军,给重新驱赶了回去。
然后,他们又向着京兆府所在位置赶去,想要与孟楷所率巡城司武装汇合;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到京兆府内升腾起来的大火,然后随着东面愈演愈烈愈来愈近的喊杀声,赵璋身边聚拢起来的这些人心也就散了。
最后在就二连三突然如其来的街头逃亡大潮当中,他们大多数人的亲眷、家人都彻底失散了;只有刘塘跟着赵璋等一行人,摸黑误打误撞的来到了尚未闭门的安邑坊内暂避起来。
然而又在兵荒马乱的东躲西藏当中,相继发生了许多人心诡谲的事情。包括背弃与出卖,临时起意的反乱与内讧;其中既有人想要裹挟财物独自出逃的;也有人实在忍受不了躲藏的艰难,而偷溜出去被人逮住又把官兵引过来的。
最后,连赵璋都不免在奔逃中受伤染上了急病,而身边只剩下刘塘在内的寥寥数人而已。然而,最后对他们伸出援手的居然是这光华寺中残留的僧人,不但替刘塘剃度受戒以为遮掩,还混过了好几度进来搜查和抢劫的官军当面。
他们就这么靠着寺中自种的瓜菜和积存下来的豆麦,在每天风声鹤唳的攻战和此起彼伏的抄掠声中,一边照料着缠绵病榻的赵璋,一边身体力行的劳作,省吃俭用而惜身节欲的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而刘塘也在当初的惊惧不安、眼不能寐的日日夜夜当中,随跟着颂念和修行的佛法经文,以及日夜作息的轨仪和劳作,逐渐变得心平气乃至淡然若是起来,就像是从修行中获取到了某种超脱心性的避世之道。
直到再一次争战厮杀声之后,太平军特有的鼓号声想起在光华寺的附近,才像是惊醒了他沉溺在佛法世界当中的迷梦一场,而不由自主走了出去想要亲眼看一看。
“那接下来,刘运使有何打算?”
周淮安听完这一切之后,才开声问道:
“自当是觅得一处安身之所,暂以修养和好生照料侍中康复了。。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某只想歇下来好生的静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