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根烟被他辍到烫嘴的功夫之后,被无数杂物堆砌起来的门道,也终于在沉闷轰击声中,不堪承受蹦碎开来在滚卷起来的烟尘当中,那些头戴夹耳硬盔和身披镶铁两档铠的淮南军,也咆哮着一拥而入。
他们就像是崩决的洪流一般的,气汹汹淹没了道路上一切敢于拦阻的人和事物,又分流出一股冲到了正背靠依坐在土垒上方的曾汝一身前不暇思索的挥刀就砍下来。
这一刻,曾汝一透过残余的烟气,看到的却是自己电光火石的一生干裂的田地与青黄不齐的禾苗,充满饥馑与苦难的童年,徒劳吐血累死在田头的爹娘,躺在自己怀里断气的婆娘和孩子,
再到冲进乡吏家第一次尝到麦饼的滋味赤手空拳扒上墙头上被人捅穿肚子,掉在死人堆里又强撑着活下来拿着锈迹斑斑的简陋朵刀看在一个官兵大腿上,扯下马来的第一个斩获
乃至是在广府的内乱中,与那些昔日同袍刀兵相向,冲进华美厅堂里将那些衣着锦绣、奴婢环绕的义军头领们,给捉住拖扯出来与纹面斓衫的西原蛮迎面冲杀在清脆的铜鼓声中。
还有在屯庄里帮助抢收时所接受的招待,看着那些孩童们和宣传队的歌舞各种送过来的先做物产,吃的满嘴流油和撑到嗓子眼里的饱嗝滋味。
最后是来到江东后,对于肥美富臾田土的羡慕和身处鱼米之乡的感叹对于圈地建立了屯庄的日后光景种种憧憬和期待只可惜已经看不到那一刻了。
曾汝一平静的看着兜头落下的利刃,如释重负松开手中的火头,又轻飘飘落在一滩粘稠刺鼻的事物上,顿时在星火迸溅之间,腾起一蓬火苗又飞速的沿着痕迹引燃开一大片。
可一点儿都不疼啊,真的不疼啊,看着火焰中惊慌失措乱窜的淮南兵,他如此想着仿若是投过了吉红色的火光,又看到了父母和妻儿枯瘦的面容。
而在南岸江边修补过的大堤便,一座数层哨楼兼做壁板信号塔上,望着远方已经逐渐消失的烟柱瘸腿的驻队校尉李三光也对着左右聚集起来,各持刀抢、弓箭的巡护队和驻队团的成员喊道。
“狼山的兄弟已经尽忠职守到了最后一刻,接下来该轮到咱们这些了。。”
“哪怕战至最后一个爷们,也要确保乡里和庄上的妇孺,都给安然退到城里去。。告诉他们,些许猪羊房舍的损伤算个甚,只有人没事了,将来才能凭本事和卖力再找回来。。”
“切记不要随便气上头,和这些淮南狗子硬拼则个,抽冷子偷他几个就行。。想方设法拖住他们的行事”
另一名专门派遣而来的年轻虞候亦是补充道
“放心,大伙儿平日里的额操练不堕,不就是为了应对这般的情形么。。土贼流匪打得,这淮南狗子就打不得了呢”
有人故作轻松的应声道。
“就是,挖坑、设拌,射猎,填井,放火,咱们那个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