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周淮安讲这些临时触动的发散思维收拢回来,却见红药儿饶有兴致蹲在一个摊位前已经好一会了,才对着自己招手叫道。
周淮安定睛一看却是个猎户的摊位,脏兮兮的破烂皮面上赫然摆着好些个猎获物。有不知名动物的脊椎骨、数枚完整的大牙、带着血迹的兔子和硬挺挺的雉鸡;边上还插着一个带着标签的杆子,代表着已经交过卫生费兼占道费用的临时摊位。
只见这摆摊的猎户,是个背后有点佝偻,手脚骨节粗大而满脸沟壑胡子发黄的中年男子,腰里包着兽皮裤胯的下摆还挎着一柄磨得光亮的屐刀,脚边还放着解开的弓臂和弦、几只锈迹斑斑的箭头。
他正盘腿坐在两三叠的皮子上,耷拉着眼皮子有些愁眉苦脸的看着,正蹲在摊位前的红药儿,时不时捂着嘴巴发出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这让左近易装跟随的护卫人员不由有些紧张起来,而慢慢从三面靠近过来形成了一个隐隐的包围圈。结果就是街道上偶然有兴趣的行人,都被他们给挡了路而不得不绕过去,而让这个摊位愈发无人问津起来。
当然了,对此周淮安本人并不用怎么担心,因为他本身时不时放射开来的扫描能力,就是最好的安全保障手段,哪怕是在人多口杂的地方,也足以将各种可疑和危险倾向的存在甄别出来。
就像是这个猎户的生命体征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弱一些;腿脚和手臂都有陈年的损伤,他若是想要有所轻举妄动的话,只怕一抬手就会被左近特勤人员的随身刺剑和飞刀给戳杀成筛子。
但也因为如此,在一种围观之下的猎户隐然觉得有些不对,从脑门上慢慢冒出汗来,而用一种蠕蠕宛求的声音往复道:“小郎,这位小郎。。您看好什么便拿走是了。。”
“周。。哥。。。我能要那个么。。”
浑然不觉这幅诡异气氛的红药儿,却是有些忐忑的对周淮安投来期盼的眼神,而指向摊位的一角道。
周淮安这才发现原来在猎户的身侧,还有一只团成球而瑟瑟发抖的小动物,正被草绳倒扎住四肢而蜷缩在地面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
虽然毛茸茸的灰褐皮毛上沾满了尘泥,但是绿豆一般的眼睛和环斑眼线,尖嘴黑鼻头的外形,还是让周淮安第一眼认出来,这不就是一只幼年期的“干脆面”么。
“这位郎君,这位郎君,这只灰狸子是俺在树洞里捉来,一窝就活了这一只,虽然没有多少肉,但扒了也能给小郎做顶皮帽儿。。你看着毛尾,正好遮住脖子呢。。”
这名猎户也像是如蒙大赦一般的反应过来,赶紧把那只奄然一息的干脆面给拎起来,用力摇晃嘤嘤叫喊着摆手道。“也不要什么钱了,你就拿走罢了。。“
“这怎么可以。。”
周淮安顿然微微板起脸道,红药儿亦是有些眼神一黯,然后就见他继续道。
“怎么可以不给钱就拿人东西呢。。给你五十个大钱够不够。。”
“多了多了,太多了。。把我这些家什都包圆了都有余了。。”
这名猎户惶然若惊的连忙摆手道。
“那就把东西都给我包起来,然后去喝碗热的再添件衣裳吧。。”
周淮安不由分说从袖袋里掏出半串大钱来,用力的递在他树皮一样干裂的手中。这样衣裳单薄的对方就不用再在这大冷天继续摆摊下去,可以去喝完热浆水或是姜味粥。
“多。。多谢郎君了。。”
猎户摸着手中沉甸甸的制钱,咧嘴笑的几乎要张到耳边去了,而又手忙脚乱的将这些东西都给收拾了起来,让随行的人员接了过去,
而后眼巴巴看了好一阵子的红药儿,才有些跃跃欲试又小心翼翼的从他手中把那只小“干脆面”给接了过来,又不顾污脏抱紧紧的,爱不释手的抚摸和清理其皮毛来。
只有在这一刻抱着心爱玩具似得的她,完全才像是一个真正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而不是日常里那个循规蹈矩到十分含蓄羞怯的“小夫人”,或又是在两只小白毛面前努力保持的长辈形象。
“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