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轻饶。。”
“让他们都去死。。”
在这一片同仇敌忾的声浪中,看着拼命挣扎扭动着在地上,又被齐刷刷砍下头颅的喷血腔子;副将李宾唐却是在嘴角露出一丝微微的苦笑来,心中冰凉一片却又不敢多说些什么。
他怎么会不认识这几位呢;那可都是都是在尚总管隐约麾下见过面孔。平日里或许有些不那么循规蹈矩的做派和习气,或是再加上一些阳奉阴违的行举;但是对于临阵脱逃这种干系重大事情,却未必有多少胆子触犯的啊。
看起来对于尚总管的号令和驱使,这位朱老三也不似他面上那么毫无芥蒂啊。或者这就是专门做给自己看的么。自从他见过那位太平军之主的风仪、做派和手段之后,也似乎发生了某种明眼可见的悄然变化。
“打进扬州城,杀了毕鹞子,斩了秦狗头。。捉住高老贼,为老营家眷报仇。。啊”
随后更大的叫嚣声在这处临时营盘中响彻起来。
。。。。。。。。
而在长江南岸,润州境内。
延陵城附近,一片狼藉的中等集镇——崔家庄中,悬挂起来摇曳在风中僵硬的尸体,就像是一排排有待炮制的风腊。
“这未免有些杀戮过滥了呼。。”
一名腹背有些佝偻而衣衫陈旧的中年文士方干,对着自己曾经的关门弟子,现在带着义军武装下乡的工作队一员杨天明,有些沉重的叹息道。
“这崔庄主虽然有家人在朝为官,平时家人也有些不法事,但总归是左近闻名的世代积善之家啊。。而你本有一番好好的家业,又何须至于如此地步呢。”
“先生可相信这艰难乱世之中,还有不用残民鱼肉就能生聚家业、与小民相安的,‘真正’积善人家的存续之道么。。”
做为小吏之家出身耕读不缀,却始终与科第毫无建树,乃在岳州毅然舍家破业遣散奴婢,投了太平军的杨天明反问道。
“要我说杀得好,杀得该,杀的理所当然才是。若不是义军杀光了那些郡望世族,豪族大户,官宦门勋,我辈这些寒门庶流又哪来的出头余地呢!”
“如今的天下纷乱,海内板荡;高居朝堂而把持晋身之途的,却是那些世系显望大族、勋贵门荫之家;而藩镇地方、充斥州府而操持权柄的,也始终是那些豪姓、大户、望族和形势之家;”
“我辈寒庶子弟碍于出身微寒,哪怕是殚精竭虑、极尽所能来任事,大多也不过是屈居一个府吏、杂事,上不得入流登品,下要与经年胥吏之家相争锱铢,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不就是那百八十亩的田土得失么,就算是为了大业和前程给舍了又当如何。若是没有义军前来均平天下、赈济流亡的话,就凭这区区薄有所产,难道还要想在这旦夕危亡的世间,得以独善其身的苟全下去么。。”
淮南道,战火纷飞的扬州境内,天长县与江都县交界的高邮湖畔,苇草萋萋却已经被践踏得七零八落,而被伏倒的尸体和血色沾染成殷红、嫩绿斑驳的一片了。
沿着湖岸软硬不一的泥地,朱老三手把鞍上一名擒获的敌将上,右手挥舞尖头铁棍,打得敌人纷纷倒下。他的数十名亲兵策马紧随左右,同敌人展开混战。然而这些官军仗恃人多,而且时不时还有小股后援赶到,所以厮杀得非常凶猛。
而朱老三仗着马力强健而冲杀在前,四蹄腾空挥舞挪谕之下,挡者不死即伤。然而好景不长他的骑乘黄骠马突然中箭,而痛厮着狂跳起来又转个身栽倒下去,顿时把他连人带着兵器都抛到地上。
然而朱老三趁势在地上打个滚身,卸掉坠马带来的大多伤害;又侧向让开接踵而至的奔腾马蹄,滚出一丈开外才重新站起身来。让而那名敌将就没有这般运气了,只见他迎头摔的颈脖倒折,又在马蹄奔踏下血肉飞溅的不成人样了。
这时从原本埋伏处追赶而来的敌兵,已经冲到相距只有三十步远。为首的是一员敌骑,手执长枪伏着身子,准备冲到马到跟前便一枪将他刺死。
同一个刹那之间朱老三来不及捡拾兵器,便以快得像闪电般的动作取出压在身下的弓箭,一气呵成稳稳搭射把这名敌将仰面射下马去,又连着两箭射死了两个敌人。
余下的敌兵一时惊骇而踟蹰不前。前边的这匹战马因无人收住缰绳,已奔到朱老三身边。他抓住一匹战马飞身骑上,大喝一声,举起铁鞭,再度向敌骑丛中冲去。
那数十名亲兵经过一阵恶战,已经杀散了左右聚拢而来的官兵,剩下的也不到一半数目了;由俾将贺环率领,勒马转回飞走奔救而来。虽然朱老三此刻落单独骑,但是他杀起了性子,勇气百倍,简直不把官兵放在眼里。
刚才因为左手用力按着俘获,没法痛快厮杀;现在他一手使棍,一手使刀,猛不可挡。他一路挥舞着刀棍长短交击直穿敌军而过,当场救出了两个身负重伤、仍在同一群敌人死斗的亲兵。他带着他们,重新杀回,恰遇着贺环所率领的骑兵杀到,会合一起。
散布在前后的官军步骑都也再度聚拢了起来,企图把朱老三四面围定将他捉杀下马。然而他率领着这么一小队骑兵在敌人中穿来穿去,使敌人只能呐喊逞威而终不能近身。不多久,远处再次响起了呐喊声。
“杀贼报效,功荫门第。。”
却是又有一只官军汹汹然的扑杀过来。然后他们的叫嚣声,又被另一阵更加猛烈的声浪所压过。
“天补平均,清平世间。。”
却是朱珍带着步队也杀败了交战的官军而跟了上来接应,顺带把这部官军给反包抄了起来。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
“这些难缠的淮南狗,可算是收拾下了。。”
朱老三摸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水,丢下蘸着红白之物的铁棍囔囔自语道。
战场上死尸枕藉,兵器扔得到处都是。几十匹倒在血泊中的战马尚未死讫,有的企图挣扎着站起来却又倒下。义军死伤的有一百四十多人,而这半道埋伏他的数百官军只有少数逃走,大部分都被歼灭了。
其中有跪下投降,哀恳饶命的,但因为义军正杀得火起,又加上速来痛恨官军,亦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们多数杀掉当场。
朱老三的两手和两袖溅满鲜血,披风和棉袍已被刀剑和枪尖划破几处,还被箭射穿了三个窟窿。然而战斗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下了马,分头寻找自家的死伤将士。他吩咐属下们把已经死去的弟兄抬到一处,凡是尚未断气的就吩咐人抱上特制抬架,立即送回天长县大营医治。
等受伤的弟兄们运走之后,朱老三再次下令将全体阵亡弟兄的尸首驮在马上,把敌人大小军官的首级割下,连同敌人的武器和盔甲搜罗一起,运回临时的驻地去。因为珍惜粮食和物用,那些已经死的和受了重伤的战马也都剥了皮,肉和皮全都带走。
处理完这些善后之事,他却是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兄长朱存,以及朱存所在的太平军势;据说他们已经开始围攻镇海节度使的理所,却不知道如今的情形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