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酋首虚氏,虽多悖逆之举然有大才,朝廷不忍隐没乡野而姑且宽赦过往,令为地方守土安民一时。。”
“乃权受湖南观察经略防御处置大使,兼领安南都护、代静海军、平海二军使。。检校金吾卫将军、散骑常侍。。勋护军将军、东宫左庶子。。又追为隆安(开国)县伯,食邑百五十户,可荫二子五品出身。。”
“余部所属皆有安遣,客具状保举于朝廷而各任其守。。一应拟受品秩、职事、勋位、奉料给禄尽如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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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穆好古当中大致说完朝廷允诺的条件,并被逐条的传扬下去之后。身为当事人的周淮安,并没有任何上前拜领或是接过诏书,乃至令人带下去回头再议的迹象,却转身对着台下再度喝声道:
“天下国家,本同一理。今有子弟耕织,终岁劳苦,少有粟帛,父兄悉取而靡荡之;稍不如意,则鞭笞酷虐,至死弗恤,于汝甘乎?”
在场将士不由纷纷惊讶和迟疑了下,又顿然群情愤然皆喊:“不能!”
周淮安再道:“靡荡之余,又悉举而奉之仇雠。仇雠赖我之资益以富实,反见侵侮,则使子弟应之。子弟力弗能支,则谴责无所不至。然岁奉仇雠之物初不以侵侮废也,于汝安乎?”
在场群情愈发激荡再喊:“岂有此理?”
周淮安又喊道:“今赋役繁重,官吏侵渔,农桑不足以供应,又悉科取无锱铢遗。夫天生烝民,树之司牧,本以养民也;乃暴虐如是!天人之心,能无愠乎?
且当政者声色、狗马、土木、祷祠、甲兵、花石靡费之外,岁赂外虏百万计以为驱驰,皆吾百姓氓首之膏血也。外虏得此,益轻中国,而愈发骄横不已。
朝廷奉之不敢废,宰相以为安边之长策也。独吾民终岁勤动,妻子冻馁,求一日饱食不可得,诸君以为何如?”
余众皆愤愤曰:“惟要他的命!”
如此万众齐声如山摇地动的往复呐喊之下,身为使者的穆好古也禁不住煞白又青而腿脚再也撑不住身体,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而浑然不觉痛的惊惧和颤抖起来;
对方显然一开始就毫无接受招安之意,如今更是接着这机会公开表明态度,而让自己的一番打算徒然空忙活一场,就此做了这些太平贼同仇敌忾的由头和根源了。
而那些号称是天子的体面和排场,来自大内而号称要让这些粗鄙草贼,见识一番天家风范和威仪的禁中子弟,就更加不堪的手软脚软拄着各色卷住的旗帜仪仗站都站不直了。甚至还有人当场从身上冒出隐隐的热气和水迹来,就差没有马上瘫倒在地上丢人现眼了。
而在这期间,依旧不为所动而身形挺拔的中年武吏,就显得鹤立鸡群一般的格外碍眼了。他头戴显示武人身份的漆纱弁冠,身上穿紧袖口白色戎服,缠缀银钉腰带;面容端毅而
这人一时在众目所嘱之下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然后想要伸手去拔刀却摸了个空,就被眼疾手快的亲直卫士给按倒在了地上了。
实在是抱歉了,昨晚陪小猫做学校不布置的颂中秋手抄报又迟了,忙到了了十点多才开始狗屎,所以到现在才写出来
在穿过校场的廊道被引上高台之后,中使穆好古霎那间就被大片的甲光赫赫给晃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来。
正所谓是:金鳞向日甲光开。只见旗帜飘舞、枪戟林立之间满眼俱是顶盔掼甲雄壮纠纠的健儿,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他们在不经意的呼吸间所汇聚而成的烟气,以及微微晃动和泛射开来的反光,就像是一只凛冽吞吐之间的巨大凶兽。
虽然他明知道眼前的这些太平军卒,可能只是其中精挑细选出来专供威慑和镇压场面的一部分;但还是让穆好古好好大吃了一惊,这些太平贼居然有这这么多的甲兵,以及这么整齐俱全的装备和阵容。
从高台上放眼望去,他们依照营团旅队火的各自大小旗帜为核心,根据前中后的马步射三军资序,具列而成整齐如畦的大小方阵。从近到远青灰蓝三种渐进交错的服色,却是看起来就似波澜不兴之间,却愈酿着巨大力量的平静海面一般。
然而,在他的印象当中或者说是朝廷例行奏报当中,这些草贼不该是空有蚁附的人头之众,而人人大都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只有些破烂刀枪和削尖的棍棒竹杆,跟在少数稍有装具的悍贼身后,摇旗呐喊以壮行色或是充作填壕么;
穆好古不由在心中咒骂起那些,习惯在奏闻当中夸大其词或又是隐瞒虚报的地方官府了。要知道以眼前的这些太平贼阵容,这个中又是阵没死了多少的讨贼官军,折损了多少勤于王事的将校军帅;才有这么如此之多的器械甲仗落入贼手啊。
而在他走过来的这片刻之间,台下校场当中依旧是森然肃杀序列如林之间几无杂声,自有一种蓄势不发,辄发而如山崩的气像和势头。在这种无形的格局和气象冲击之下,若不是还有上方飘荡的陌生太平青旗为凭,穆好古都要以为这是那里一路北地强藩的直属兵马;
但又少了那些有着犯上作乱或是以下克上传统的藩镇子弟,那种惯常所见缺乏足够服从与敬意,而引而不发的藐然四顾、桀骜不驯的跋扈意味;却多了某种秩序俨然到极致森森彻骨的无比压抑与窒息错觉。
由此,穆好古也不禁想起了早年他还是一名小黄门时,随大杨巡阅关中八镇秋操时的某些见闻。也就是在那些久与四边九夷番胡轮战之下,专门挑选出来充入神策行营的戍边子弟或是长征健儿身上,才能见到某种类似的特质和气度吧。
现在看来,这些太平贼显然是气候已成,而足以成为比肩黄逆的朝廷心腹大患了;想到这里穆好古愈加坚定了此行任务的决心。
然后他就在高台前端边沿上,见到了被一众顶盔贯甲军将所众星捧月般簇拥在其中的那个人。
虽然对方身上除了一柄毫无装饰可言的乌漆短刀之外,就再也没有丝毫的披甲和武装;但是站在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各色将校之间,自有就有一种格外吸引他人的目光和注意,而忍不禁追随而动的事物中心气质与做派。
这不仅是他异于常人魁伟雄表的体貌(现代人充分锻炼过的身体素质),以及只有在长期的富贵从容环境下,才能养出来润泽匀称的肤色肌理和气度迥然的尊荣(现代社会营养充足之下的良好气色)。
还有在对方眼神转动顾盼之间,那种无比的清撤,冷静,沉凝、自信卓然,无所不在辐射出来令人信服和安心的感觉(在战乱地区见多识广而习惯了处变不惊)。
就好似世上没有什么事物可以难得住他,又仿若是世间万物没有什么可以被他放在心上一般的,隐隐然渺然超脱于凡俗之间和普罗大众之上一般的。(周淮安正在例行精分式的内部自检和外在扫描当中)
至少此刻的穆好古是绝计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形貌丰骏的人物,会出自下等人之间或是寻常的寺院之中的;但在他日常所见的那些上层人物当中,却又找不到与之相近和类似的;
或者说单单用什么儒雅斯文、冷竣森严、风霜携致、卓而不凡之类,都无法准确形容这位的气度于仪态。就好像他原本就是格格不入的超脱于,这个凡尘俗世的大多数常识之外。
然后穆好古又不禁陷入了某种揣测不安当中。就像是卢相公所担忧和怀疑的那样,究竟是哪一家培养出来的这般人物,又是赋予了怎样的支持和助力,才让他在那些流于大众的草贼之中异军崛起,最终在广府雀占鹫巢赶走了黄逆的亲信,成就了如今的局面呢。
“将士们安好。。”
随后,他就见居中的那人正在举臂行礼,而对着身前铁皮筒子高声呼喝道。
然后就有台下的将校们逐一此起彼伏的穿声道远处的后列中去;片刻之后又变成了海潮浪涌一般从远处席卷而来的齐声大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