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张璘成功逃回到一处旧部占据的据点时意外就发生了。数千名不明来历的“义军”问询迅速包围了他所藏身的据点,而用事先准备好的火烧烟熏手段,将这位一代名将连同上百名的残余将校,以数倍的死伤为代价给活活的困死在其中。
随后,这个首级就被以相应价值不菲的代价,通过某种渠道交付到了黄巢为首的义军手中,算是担下了这个斩杀张璘的偌大名声与干系。想到这里,黄巢亦有有些自矜的下令道
“把这狗贼首级挂到旗杆上去,随我的大纛一起巡游各处。。”
又在数日之后,一直闭门不出的杨师古再次接到了来自外地军府的传令。
籍着斩杀官军名将张璘的势头,让他以新任命的大将军府善后处置副使的身份,前往东面的湖南各州,收拢那些地方上的义军残余;并藉此将滞留在江陵的军库使刘塘给交涉回来。
。。。。。。
而在淮南扬州的江都城中,痛彻心扉的嚎哭声从淮南节度使兼使相、渤海君王高骈所修炼的紫云阁上爆发出来。
“痛杀我也啊。。”
“梓铭(张璘字)你怎么会就此弃我而去了呢。。”
“十万大军就这么败了,数万本阵的行营精兵,怎么就随你顷刻覆亡了呢。。”
“真是失我肺腑,断我肝肠啊。。”
而许多具被暴怒之下肆意打杀的奴婢和道童的尸体,就这么横错散落在了廊道与阶梯之上,而哪怕四溅的血水和污物早已经冷风中凝固发黑,却根本没有人敢于上前去收拾。
无论是在场的诸多高氏子弟,或又是一众幕府属僚、行营将帅,地方官吏,都是一副噤若寒蝉而
最后,还是被共推出来与高骈最为亲近的方士吕用之,在众目所望之下举步维艰的踏上了阁楼之中。然后又在漫长等待当中过了许久之后,声嘶力竭的嚎哭声终于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年轻方士吕用之所带下来的,关于这位高使君要就此闭阁不出好些日子,为阵没的张讨击超度和祈祷的手令。因此所有事情,都将通过这位年轻的“吕先生”来转呈和递送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十几个相应的委任和一连串人事变动;比如吕用之就此当任幕府筹办使,一应所需淮南上下皆须仰供之不得有误;左右莫邪都就此大举扩军马为左右厢各五千人,而以名不见经传的裨将张处一等人,为左右四厢中郎将,
其他高骈麾下的大将除在外任事的梁缵外,陈珙、冯绶、董瑾、俞公楚、姚归礼等人,以备敌为由皆有相应的新任命和安排;府中的十多位高氏子弟或是族人,也都得到了外放各州的职位。。。
然而在此种情形之下,在场竟然未有人能对此提出异议和反对,或者说是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刚刚出炉的新贵,自然在身边聚附起来的人群簇拥之下扬长而去。
“这可不行,我须得面见令公陈情”
这时候才有一个声音响起来,却是在幕府当中充为记室的新罗人崔致远。
“正巧我有消息禀告,且随你一同前去。。”
新从外地赶回来的梁载谋,亦是出声附和道。
“同去”
“同去。。”
“断然不能让人蒙蔽了令公啊。。”
其他人也像是恍然大悟过来,而附和着叫嚣起来。
然而,第二天扬州城中就流传着新的消息,以记室崔致远为首的一批幕属触怒了高令公、高郡王,自此被下狱戴罪又经筹办使吕用之的额求情,才得以免于刑罚而贬斥他地去了。
再次为义军所轻易收复的饶州鄱阳城中,为了庆祝这场艰苦卓绝来之不易的巨大胜利,冲天大将军府已经在这儿连续大摆流水筵席足足两天两夜了。
因此,到处都免不了大筐大筐的蒸饼、米饭,与酒肉、汗臭味混杂在一起的气息,以及形形色色喝的醉醺醺或是或是醉倒如泥的身影。
而端着一小壶老黄春的杨师古,也端坐在冰冷的城头上,有些无奈且无力的看着这一幕;要是官军回头杀过来的话,只怕义军上下是要浮出惨痛的代价的。
然而,现在他说的话已经不再管用了;或者说就算他愿意开口提醒和交代的话,也没有多少愿意听得他了。哪怕是那些与他亲善和相熟的人,也只剩下明面上的客套和例行的礼敬而已,眼神和表情中却多了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味道。
尤其是在这个一波三折的巨大胜利之后,他发现自己成为了大将军府当中最是尴尬的那个人了;哪怕他在战斗的最后关头主动走出自己的软禁之所,而说动了那些看守的士卒跟随自己,收拢了城中溃败下来的残兵,又几度打退了占据了大半个城池的官军,保住了城外本阵后方的城墙不失。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些跟随自己与官军死战不休坚持到最后的士卒们;在黄王和军府重新回归之后,就迫不及待重新与他拉开距离或是撇清了干系。是以大多数人都得以叙功当前,而为由他这个反而没有了任何的说法。
想到这里,杨师古不由有些怅然的饮了一大口老黄春;他虽然不在乎这些许功名上的利害得失,但更在意的是黄王是否在这件事情上因此对自己有了芥蒂,这才迟迟未又有所决定啊。
味道绵长的老黄春入口之后,持续的后劲随着涌动的血液,慢慢在他泛红的脸色上显透出来,也让他纷乱如麻的心思愈发的百转千回的惆怅与。所以他一杯接一杯的很快就把自己给灌醉了七八分,然后有些浑沌而麻木的头脑里,却是像走马灯一般的闪过过往许多事情的点点滴滴。
“杨师古呀杨师古,你怎么能如此荒废和颓丧,你不是发誓要追随黄王廊清宇内,看到义军上下都过上好日子的那天么。。”
待到冰冷雪花再度纷纷扬扬而下,又飘落在他额头、鬓角、脖颈之间的激灵刺激,让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来。决心对黄王好好跑坦诚一番心怀,把话儿都给说开了,自己也就问心无愧了;也许还能继续为义军的筹谋和打算下去。
毕竟自己的一切的初衷还是为了义军的前程和存续之道,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私心或是其他不可见人之处啊。而他在义军的事业上投入的心血和寄往,可是有目共睹之下的啊。
然而,他脸色微醺的来到了临时军府所在的府衙前,却径直在大门外被有些陌生的巡哨士卒给拦阻了下来:“来人止步,军府重地,擅闯者死。。”
他不由错愕了下自己出入军府什么时候要受到这种限制了;也许这是战后的衣食戒严吧,他如此告诉着自己而而拿出右军师的身牌,給示对方。
然后又在大门前等了一小会,才有一位有些醉意醺然还带着些许脂粉味的军校脚步不稳的走了过来,看见他不由一愣而切声道。
“是杨军师啊,劳您久候了,我这就给您进去通报一二。。还请先到门内避风处烤烤火吧。。”
然后又等了一阵子,就才见这位还算熟悉的军校转身回来,却是满脸无奈的道:
“真是对不住了,黄王今天在招待新来头领的大宴上,多饮了几杯已经酒力不胜的歇下了。。您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叫起他老人家呼。。”
“那我就明日再来好了。。”
杨师古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方才酒力上头之下有些孟浪和唐突了,不由有些黯然的转过身去。
然而当他绕过府衙的围墙,打算回到街对面自己的临时居所时,却看见一连串满载这各种鸡鸭猪羊和其他食材的大车,在许多赭衣士卒的押送下径直前往府衙的偏门而去。
而在风声送来的隐约叫喊中还可以听到“别拉下了”“这是黄王亲自交代的”“还得继续开宴。。”,杨师古却是心头一冷,只觉得这府衙墙后的灯火璀璨变得有些迷离、怪诞起来,而脚步沉重的踏进了自己所居住的院落当中。
当第二天正午,他再次带着随从和连夜写下的章略和建言,前往军府所在之地提出面见黄王之时。总算就被迎入了內院的左厢等候,而不用挤在门洞里受风吹雪落了,还有滚烫的茶汤不断续着。
然而,与他一起在这里等候的还有七八个明显陌生的义军将领,他们都不免一边大口灌着茶汤,一边用好奇而敬而远之的目光,打量着明显与大多数人有些格格不入的杨师古。
然后才有另一名杨师古认识的属官冲忙过来致歉道:
“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怎么能杨军师安排在这处呢。。还不赶快给我开了花厅好生招待。。”
然后他又宛声道
“眼下可真是不巧了。。黄王今个儿起得早,已经往城外去巡营了。。保不准儿啥时回来。。只怕要您久等了。。”
“无妨的,那我就且耐心等下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