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击说的有理。。”
一众将帅们不由连声附和起来,纷纷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随即,就有草贼的使者前出到官军阵前拜下,而大声的宣读起事先约好的《称降表章》:
“巢自起于微贱,聚事与氓首之间。。。闻太宗之遗德馀泽去民也久矣,而贤臣斥死,庸懦在位,厚赋深刑,天下愁苦。诸盗并出,方是时也,遂以求活其间。。”
“。。。如今,只求一地安身,愿意替朝廷保境安民,自耕自食,不要朝廷粮饷。。。”
待到长篇大论的表章念完,并被呈送到张璘的手中,他却是不可置否的摆摆手,让人把事先准备好的旌节举拿了过来,又召唤过一直被晾在众将边缘上首席降将常宏道。
“你可易装一同上前去,看清楚了是否黄贼当面否。。”
“得令,”
常宏犹豫了下,随即就振奋起来拍马上前。
又过了半响之后眼见那些领受了旌节的草贼,在一片大声鼓吹和像模像样的宣喻声中,又纷纷下马跪地向着北面天子所在方向齐齐拜礼之际,他才拍马回来低声禀告道:
“回禀讨击,的确是黄贼当前。。。。左右尚有黄门八子之中的掌书记黄睿、右长史黄瑞,孔目官黄揆、支使黄邺,巡粮院黄谔,前翼率将黄皓、门仗都尉黄存。。。
“其阵中又有,左军师李君儒、礼仪使崔缪,检点官白日升,左阵乃是副总管尚让并率将孟绝海,季逵,右阵乃是都统领盖洪、率将费传古、庞师古。。。”
“殿后的是刘莺,左军使孟揩,。。。。”
“你做的甚好。。可记上一大功。。”
听他介绍完阵前窥探得的情形,张璘不由当众夸赞又对他许言道。
“日后可放一州主兵,防御、守捉之位可期呼。。”
“多谢都兵提携之恩。。”
在一片夹杂着羡慕妒忌恨之类的异样复杂眼色当中,常宏却是做感激涕淋道。至少他知道一件事情,那位高令公从来就没有拒绝过这位首席爱将的任何保举人选。
眼看着城下黄巢本阵的缓缓上前对着旌节的行礼拜受的动静,这一刻张璘的心中变得又兴奋又紧张,同时从紧闭的嘴角流露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几乎是屏息地望着面前不远的黄巢贼军,轻轻说:“稍来!”一个随从立刻把一柄长稍捧给他,他手横大刀,回头对一群将领说:
“令公数载经营,成功就在今天。你们必须生擒逆首,上报朝廷,不可使一贼漏网!”
他的话刚完,只听身后数声沉闷烧开的炮响震天云动,左近山野之间几处伏兵齐起。霎那间鼓声动地,喊杀连天。从远处扑卷而来大小旗帜满山遍野,在惨淡的斜阳下随风招展。
“随我杀贼。。报效家国,蒙荫后世。。。”
这时伴随在张璘身侧的马军都知马克己,已然是须发迸张的大吼一声,横刀跃马身先士卒冲下冈去。按照预定计划,他率领一支淮南健骑直取黄巢所在的中军和前队之间,企图将草贼就此截为两段。
而张璘听见四边的杀声暴起,亦是有条不紊的督催诸军加速前进。只见飞卷如潮的骑兵在前,漫山遍野的步兵随后。阵型齐整发矢如雨的淮扬弩手在右,咆哮如山崩刀从雪亮的丹阳官健在左。
转眼之间,他们追战上了草贼试图停下来断后的前队矛手,而当场冲撞得连片人飞矛断,而又血肉横飞的贴身混战、厮杀起来。
上饶城内,被化为临时幽禁地的一所宅子里。
“师古兄你这次却是有些孟浪了。。”
前来探望的军府左支使赵璋,却是对着杨师古叹息道。
“黄王有全师破釜沉舟之念,却险而为你所扰啊。。是以只好委屈你一时了。。”
他曾经是黄巢上京赴考有过交情的同年出身,因此虽然加入的较晚,却也是大将军府当中除了黄门八子为首的亲族之外,掌握财计出入大权的心腹亲信之一。
“难不成,这破釜沉舟之念就是向官军乞降么,”
杨师古有些自嘲又有些苦涩的道。
“莫和我说虚以逶迤的道理,或曰那张狗头手中浸透了义军的血债累累,岂又是如此好胡混的么。。我只是想不通,黄王为何如此孤注一掷行险。。呢”
“师古你有所不知啊。。”
赵璋却是似有同感的叹了一口气。
“半月之前,黄王就差遣刘军库使前往江陵联络,却不想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物。。”
“又是哪个意外的人物。。”
杨师古的心思一下被提悬了起来。
“却是那从广府带兵来援的虚和尚啊”
赵璋表情一下变的微妙起来。
“据说新近才大败了山东的刘巨容所部,就此解了江陵之围,现如今正停驻在城中休整,。。
“竟然是他。。”
杨师古眼神不由跳了跳,却是难掩惊色出来。
要知道这义军北伐才不过一载犹豫,这厮居然从广府带兵打出来了;而山东节度使刘巨容更是义军的强敌,居然也败在劳师远来的他手中了。
“师古兄,你可是下令江州军民自行突围,就近往寻别部义军投奔一二。。”
说到这里赵璋犹豫了下才道
“结果有将校郭言假称你的安派,引一应军民并眷属、辎重船只大都沿水投了江陵,却是落入那虚某人的手中了。。”
“消息传回来之后,军府之中一时颇有怨怼之声;更有人言称你与那虚和尚早有亲善,如今更是暗中勾结往来。。遂使部众阴资之。。”
“。。。。”
听到这里。杨师古只觉得有一股愤怨之气勃然而起,却又不知道该向何处宣泄和辨白了;这其中虽然不乏误打误撞的偏差之处,但他希望尽量保全老弱眷属的一番苦心和艰难之处,怎么军府中就没有人能够理解呢。
那校尉郭言也是杨师古认识和并差遣任事过的,他的作为或许有所矫命和偏差之处。但是难道在那些军府高层和将帅眼中,宁可让这些后队的眷属辎重,都尽数落入官军手中惨遭屠戮,也比投奔了同为义军一部的江陵方面好么。
他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在几归来之后,黄王止口不再提让他私下联络广府方面的事宜,而直接差遣他去出使、交涉淮南军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