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兵战尤翻飞(中

唐残 猫疲 3488 字 6个月前

当城头上的太平军听到远处暗哨吹响警号的时候,就只能看到城北营盘与来自北面的敌军开始接战的情形。而这些打着李字将旗和玄色横条旗的敌军,却是从东西流向的浏阳水北岸,乘着清晨尚未消散的雾气从两条预设浮桥上潜渡过来的。

此刻从城头上望将下去,可以见到在这些官军轻易戳穿了外围阵线的警哨和少许抵抗之后;位于城北营地当中正在编练的数千别部义军,仅仅是一个照面就像是被石头砸开的雪堆一般的,在外来强突猛进的攻击下已经是浪崩一般的各种狼奔鼠突,人仰马翻了。

而作为这部官军主将的怀州(今河南泌阳)刺史兼兵马使李罕之,亦骑在马背上冷笑着看着这一切而心中自有一番恣意和张狂。什么义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或是乌合之众尔,只要稍加手段就彻底现了原形了;还敢妄称替天行义之师,这乱世上最大的道理难道不是谁的刀枪更利,手下的士卒够凶够狠么;

“让儿郎再加把劲,把城东草贼的营盘也一气拿下吧。。”

他手中挺稍斜斜刺空,而对着左右披挂齐整在马上待命的部将和亲从道

“也好令这些贼众,好好见识一番我河內健儿的本事。。”

左右亦是轰然而齐声应和,然后又变成了无数道四散奔流开来的滚荡烟尘。

只是在提转马头之前,他又看了眼那些勿论溃军怎么死命拍打也毫无动静的城门,以及仿佛被吓住了而没有多少声嚣的城楼,还有略微有些遗憾的夹马冲驰而去了。

他本是陈州项城人,亦可算是义军的老熟人了。祖上均为农民。自小身手矫捷、力超常人。后来落发为僧,但因为他行为无赖而长相丑陋,所到之处没有地方能容下他。因此毁僧衣、掷盆钵,开始做起了强盗这亡命勾当。

早年一度加入初期的王仙芝—黄巢军一起抢掠,并慢慢成了一方势力首领。等到王仙芝身死而黄巢军渡江后,李罕之又乘机带兵脱离黄巢,与毕师铎等人一起归附唐朝廷。亦是黄巢义军的后翼覆灭和辎重老弱所在的后队被屠戮血债的罪魁祸首和帮凶之一。

因此,时任镇海节度使的高骈因此举荐他为光州刺史,算是正式有了个官身。然而还没等他在这里安稳多久,隔年临近的寿州(今安徽省寿县)就有屠户王绪和他妹夫刘行全起兵作乱;并且接受了杀刺史自立的蔡州叛将秦宗权的任命,而合兵前来攻打他所在的光州。

李罕之初来乍到而根基不稳,就被两下攻打之下独立难支,旋即城池失守而不得不率众出走,于是前往老家项城重整旗鼓,并依附了停驻当地的河阳节度使诸葛爽。诸葛爽随封他为新收复后的怀州(今河南焦作)刺史。

后来草贼出岭外而一战破潭州二战下江陵,山南节度使刘巨容自此备战荆州襄阳,朝廷发各路兵马以援应之;他作为诸葛爽麾下的附庸武装,也被随着其他几路驰援的官军被指派到了刘巨容的麾下。如今作为刘巨容南下攻略江陵所差遣的偏师之一,他也是收复复州的主要出力功臣。

因为他早年做过和尚,也曾是从草贼从反正朝廷的一员,所以他在山南军中很快就有了个不怎么恭敬的“李和尚”别号,而新近开始与南边窃据岭外的那位“虚和尚”,相提并论在一时了。这让他很有些不忿又有些无奈。他毕竟只是寄人篱下的客军,又是从草贼中反水过来的经历和背景。

所以他想要出头就得比别人更加敢于冒险和拼命才是。要知道在山南刘节帅的麾下,除了精壮的数万行营兵之外,可是还有七八只各色军伍在听效呢。

相比来自京畿的那批趾高气昂的神策兵,或又是山南当地的数州团结子弟,江西移防的黄州守捉兵;他这部河南过来的怀州兵只是数路客军之一,在其中根本就是不怎么起眼的存在。就算打下了复州之后除了部分七折八扣的犒赏之外,也只得到了个小城监利县权作安身。

他自然是不甘心接受现状,好在机会宗室不负有所用心和准备的人士;这段时间內湖南观察使境内也是多事之期,什么牛鬼蛇神之辈都一起冒出来争夺时势和抢占地盘了。

先是有朗州官军反叛者周岳流窜到邵州去,攻破邵阳城而驱逐了刺史徐颢。然后又有兵败的荆南将领雷满率残部反乱,攻破朗州而致使刺史崔翥丧命。然后石门的蛮族人向助招众攻破澧州,代理州事的吕自牧因此丧命。

再加上之前桂阳的土豪陈彦谦攻破郴州,致使刺史董岳丧命;可以说朝廷一口气又死了四个刺史或是州级的守臣,也丧失了在湖南观察使治下绝大多数还未曾沦陷的地区了。

因此,如今的湖南境内也变成了残余据垒的官军、四下流窜的叛军、驻守在沿江节要的义军和见缝插针式的地方土团,各种势力纷起之后犬牙交错在一起的局面了

所以,他若能在潭州这个观察理所打开一番局面,那以此为凭被保举暂代一个大州的刺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比起原来地贫民寡而饱受摧残的怀州,或又是户口几乎逃散一空的监利县,可是要舒服和受用的多了。

要知道盘踞潭州当地的草贼头子贺君厚,何怀忠、刘怀章之流,当年也不过是河南军中的区区以小头目而已;究竟有多少成色和底气他也多少了解一些的,完全值得他行险一博的。再加上他在行营中也曾听闻过有人想要反正的消息,就更加坚定了此番的决心了。

毕竟,只要他们一日未曾反水和易帜,就一日还是那些杀多少都不够的草贼,对其进行征讨光复那是谁也调不了错处的;更何况就算是官军之中,难道还少的了各种侵并杀戮的勾当么。无论是北衙和南司之间,还是中军和外军之间,或是镇军与牙兵之间,只有脱颖而出的胜利者才不会被职责和加罪的。

然而,城北编练义军的溃败,多少还是提供了某种有限的缓冲之际;正所谓是散乱开来的数千头猪就算是让人抓也抓不过来,而乱跑起来阻道的时候也要费些砍杀的功夫才能冲出条过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