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平此刻却是满心苦涩和晦暗的欲言又止;
这短短两天下来他可谓是心中矛盾之极,而在脑中充满了无数个相互争辩的声音;以至于大多数时候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法做出什么决定和主张来。但是现在显然已经到了他不得不再次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就像是当初在安南归还的船上曾有人对他说过话;这位虚领军志向非小而所行与大多数义军相去甚远,只怕日后会有所反复和波折之时。早年,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地方义军,相互侵并起来的残酷与凶横;
本以为这种事情起码会是将来较远之后才可能发生的,而还大有机会进行调和或是弥补一二;但却在他功成班师回来就毫无征兆的就此发生了;也将他所努力奉持、追寻的理想和信念给一下子冲击和粉碎了。
难道大家明面上共同追寻和为之奋斗的理念、口后,在个人私欲和利益得失面前,就真的如此不堪一击而可以随意践踏吗。
想到这里柴平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显然他也只能遵循自己的本心站在大节无亏的正确一方了,而不是为了那点故旧的眷恋之情,而去扭曲义军十分明显的是非黑白。不然,那些在这次变乱当中无端死去的士卒又算什么,自己所口口声声秉持为民求活的义理何在,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他们家人父兄。
“我。自。当。附从领军行事了。。”
一字一句的努力说出这番决意之后,他就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的晃了晃;因为这也意味着与他一向所尊崇和黄王,就此隐然走上了分道扬镳的另一条道路了。
“那就好了,赶紧下去好生休息和进食。。”
听到这个答案,周淮安也不禁如释重负的点点头。
“接下来安抚军中情绪,给将士释疑的诸多善后事宜,我还有许多借助之处呢。。”
毕竟对周淮安而言,作为少年义军的出身资历可以上溯到王仙芝起兵早期的柴平,同样也是如今三江军当中一面最重要的风向标和榜样;起码对于那些北方来的老义军而言,他既然带头表态和服从定性了,那至少就会事半功倍的减少许多老卒思想和心理上的落差和犹豫了。
当然了,如果他不愿意配合或是有其他想法的话,周淮安也只好在引起更多混乱和时段之前,请他离开自己的部队,而礼送他离开岭南去北上投奔黄巢了;作为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和同袍,周淮安还做不出那种用最大恶意和嫌疑,对其斩尽杀绝的事情来。
而站在附近待命的霍存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放开紧握汗湿的刀柄而暗自庆幸起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奉命而为;他也不愿意对着昔日义军的同袍动手的,哪怕是带有折辱性质的将其当场制服扣拿下来。
就在这种人心和趋向暗中渐变过程中,待到第二天的傍晚新的变化和转机也再次出现了;却是向着三江军有利的方向转变。因为,通过海路快速传递的消息,来自潮阳方面的援军也从通过回程的船队,出现在了番禹附近的海面上。
这时候广府内外的局势和力量对比,就可以说是基本大局已定了。
广州外郭大北门内,血战之后的烟火已经渐渐熄灭了。
然而,当最后一批还能站立的敌方士卒,终于在绝望无力当中放下武器而成为俘虏之后,却没有在其中发现任何孟楷存在痕迹。就像是在这场包抄和围歼作战发生之前就义军前先一步失踪了一般。而只有他留下来的副将,人称“豹头严”的前锋郎将严顺在指使作战。
因此,当身背十数创而往复冲杀在前的严顺,被前安南行营中射生队出身的队副张宝,给用强化过的铁胎弓瞅空一箭放倒之后;剩下士卒的士气和意志就迅速开始土崩瓦解了。然后在一阵震耳羽绒的欢呼和吼叫声中,代表三江军的怒字大旗,也再度插上广州外郭的城头。
接下来,就像是迅速推到的多米诺骨牌一般的,只要拿着缴获的孟楷中军旗帜示众,那些原本据守在城墙上的残余义军所部,就会纷纷意志动摇而无心再战的丢下各种旗帜兵仗,一哄而散逃离了城墙或是在堵住之后,就没有多少犹豫的跪地投降了;
于是,沿着大北门城墙两侧最近的城门开始,广州外郭所拥有的水陆八门几乎是接二连三的易手下来,而落入到周淮安所掌握的三江军手中。
这也意味着依旧在广州城中攻战、厮杀和抢掠的数只义军所部,尽皆成为自己所困住的瓮中之鳖了;在此期间虽然也有一些敌对的义军所部闻讯前来,亡羊补牢式的尝试想要往复攻夺下一处城门作为出路;
但都毫不例外的被据守在城楼的强弓硬弩给击退当场,然后又被就近赶去的支援机动力量,给包抄了后路和侧翼而击溃在当场。前后历经大小十几战而杀获数千人却始终未能如其所愿,最终对方在损兵折将之下,只有小部分残余得以侥幸退回城区当中去。
然后就在对方损伤累累而无力再度进攻,而己方久战且疲须得休整,也没有多少余力主动出击的情况下,再度陷入了某种短暂的相持和对峙的平静当中;而内城方向也重新取得了联系。
虽然在葛从周的代领下,一度遭遇了被人从内部里应外合偷袭和作乱的存亡危机;但是在外部攻击逐渐乏力和颓势之后,葛从周还是带着从墙头撤下去的人手,以及来自港区船团和巡检水营方面的支援力量,将被称当中作乱的势头给重新扑灭下去。
这样内城和外郭,还有靠海一边的港市区,就在三江军的控制下得以重新连成了一线。
“且恕属下无能,”
这时候负责带人暗中另外行事的钟翼,也再度凑到了周淮安身边低声道。
“依旧未能寻获孟贼的下落和情迹,只逼问出了十数个隐匿身份的头领而已。。”
而在事后各处进一步追索当中,也依旧没有找到孟楷的踪迹,就好像是在这广州城中人间蒸发了一般;对于没能找到这位幕后主使的结果,周淮安既有些意犹未尽、未尽全功遗憾和担忧,又有些隐隐的庆幸;
他担忧的是这孟楷籍此逃走之后,在外重新纠集地方上义军的残余来对抗自己,那就要好生费上一番气力来收拾和清理,甚至就吃拉锯上一段时间;
或又是在逃入城中之后将那些四散的义军各部重新召集起来,继续负隅顽抗下去,必将在这广州城中造成更大的破坏和损失。不过从眼下城中那些乱军各自为战的情形来看,这种事情的概率已然不大了。
而他也暗自庆幸的则是因为另一个缘故。要知道在自己所知晓的那个历史时空上,孟楷可是黄巢最为信重的爱将;在称帝之后更是封为四大宰相之下,排名第一的尚书左、右仆射兼军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