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知晓是鸠酒还是绞绫了。。”
他再次欲犹未尽的吮吸了口空瓶里的残酒,继续叹息着道。
“还望给某一个全尸便是了。。”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一辆四面遮蔽起来马车上而碌碌有声的向外行驶而去;而这马车一行驶就是直到第二天才停了下来,然后在睡眼惺忪当中皮日休再度被重新推醒赶下马车来,不有喃喃自语道:“就在这里行刑么。。”
然后,他只见到一片土围子周边的菜畦禾苗青青,随风摇曳而春光和煦的一派田园风光;而在此期间既没有新挖掘的埋坑,也没有绑好的吊绳,更没有适合砍头的刑台,只有一道看起来颇为新鲜挖掘出来沟渠。
难道是要绑起来浅浅活埋么,他不由的更加胡思乱想起来,只怕在那不见天日的覆土之下,自己还能够坚持的这种从容镇定么;然后就见押解的军史拿出一份文书。
“皮犯,你将在这里接受百姓监督下的劳动改造。。为过往赎罪一二。。”
对方用一种缺少感情的生冷声音宣布道。
“希望你能好自为之了。。。”
然后,突然一个身影从后方扑了过来而紧紧地抱住了他,用一种哽咽而哀婉的声音惊喜道。
“休郎,。。休郎。。你没事实在太好了。。”
“魏娘。。。”
直到这一刻,皮日休也不禁有些方寸大乱,打量着荆钗布裙宛如乡间妇人打扮的女子。
“你。。你。。。您怎么会在这儿。。”
“是奴自请来陪伴休郎的。。”
依旧紧紧扑在他身上,而仿若生怕放手就会消失不见的女人。
“奴不是早已盟誓,要与休郎共同进退而生死与共的。。”
“就算是同赴九泉之下,也要不离不弃的啊”
看着附在胸口上泣不成声而泪透衣襟的女人,皮日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和语言,来表达这种忐忑往复的大起大落画风突变了。最后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翻来覆去的一句。
“你没事就好,真的没事就好。。”
事实上,见到交州大港的如此变故和反应之后,曲承裕只觉得某种隐隐的危机和紧迫感;
一面是这些草贼,啊不,是义军在侵入、镇平港区和坊曲当中,所表现出来的严整有序和从容不迫,让他暗自心惊已经胜过了许多打着官军旗号的行伍,而隐隐有昔日高令公麾下令行禁止和指如臂使的风范了。
尤其是那虚和尚的亲军队,井然有条的让人有些骇然;虽然寻常状态下也会鼓噪和喧哗亦然,但是一当进入执勤或是临阵状态当中,就平静的像是海涛之下的礁岩;隐隐让人充满了会被撞的头破血流乃至粉身碎骨的威胁感。
另一方面,这些他请来的客军已然如期占据了交州大港,算是义军达成了初步的目的;但如果幸存下来的曲氏一族,再再其中没有能够体现出足够的价值和对等的作用来,那被逐渐边缘化乃至变相的抛弃,也是迟早的事情。
。。。。。
在一片汗水混杂着金属、皮革的复杂气味和口令、号子的吆喝声中,作为前长征戍卒如今的义军一员的张东,也在汗流浃背的人群里忙碌着。而远方的烟尘荡漾当中,则是他昔日的官长赵引弓,正带领着一小群挺矛挎弓的义军骑卒,在驱逐和清理那些聚附在外围的贼寇眼线、耳目。
将严重淤积的环港外沟给重新挖出齐腰深浅,再向里一侧填土拍实成不容易窜越的人高陡坡;然后张东所在队火又接到了新的任务。
随后,他们将车上运过来的成捆成捆系着木棍的绳揽给展开,再用力的将间隔两三步宽的木棍尖头,向着地力用力的挥锤锥打下去;于是顷刻之间数道交错的拦截工事就布设好了;这就是铁丝拦网的原始缩水版本——绳棍拦网;
虽然根据义军日常的操练和实践,这东西的强度在对付骑兵的冲锋上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但是用在对步队推进的拦阻上还是卓有成效的。在搭配一些能够发出尖锐、刺耳声音的响铃、空罐之类的道具,那些扮演假想敌的夜间偷营队伍,就屡屡被缠伴住而栽在这上头。
反正在战场上也不要求这东西能够拦住敌人多久,能够提供阵前的警戒和片刻的缓冲余地就够了;而照面接敌的生死胜负也许就在这片刻延迟之间。等到张东开始在这些拉直的绳缆上,一一的系挂上装着碎片的罐子和响铃;正在远方驱逐和清理威胁的马队,也在赵引弓带领下迅速退还了回来了
而紧追在他们身后的大片烟尘当中,则是许多挥舞着兵刃的杂色敌人;看过去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而数量颇多。而在陆续吹响的哨子声当中,张东这一火也在某种有条不紊的整体情绪感染下,沿着刻意留出来的缺口折转处,而缓缓退入到新构筑起来来大半的工事和临时防线后面。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在防线后面,已经对方好了相应的甲械,还有生好的火堆汤锅和其他的工具物用。都条理分明的摆在了方便取用的位置上了。
事实上对于这样来势汹汹的敌人,以张东多年戍边守垒的经验判断,并不觉得有任何慌张的必要。因为对方的阵型和队列实在太过散乱,而缺少最基本的配合衔接了,在战具上也是五花八门杂驳不一;再加上看起来义军早已经是准备充分,而内外衔接始终有序的样子,就更加让人不怎么么担心了。
他先一起喝了半筒子的热茶,然后又含了半口水在嘴里;就听到再度的哨子声作响,而令他们纷纷开始原地穿戴起护具来;重新套上内衬紧身灰布袍的张东,也拿到了一件前后两片式的被称为麻子甲的护具;乃是在缝合而成的皮子上,只觉得穿在身上并不会比镶皮甲更重多少,却有着淡淡的陈旧漆皮味。
然后,他又在腰间跨上一柄漆皮快掉光的二尺旧横刀,仔细检查了打磨过的刃口;又拿起一副还算保养的当木弓来搭弦试了试手,还算比较的紧凑匀实;再从胡禄里抽出一支竹矢来,用两指衔夹着对着天光比了比,发现被削制的相当笔直匀称而浑圆干净,不有在心中再次暗叹了一声;显然这些草贼的制用器械,居然还比他所见过多数官军更加用心的多。
他又用青黑锻铁的菱形箭头,逐一的在麻子甲边角上用力戳了戳,发现还是有一定防护能力的,而不是什么纯粹用做唬人安心的样子货,这才重新嘘了一口气。这时候阵前突然鸣鼓和呼号声再起,却是那些来敌已经冲到了已经先期用垒石标定好的箭矢射程当中了。
看起来这些阵形已经彻底松散杂乱开来的敌人,他们甚至已经无心列阵整队而迫不急待的发动进攻,像是一窝蜂的狂呼乱叫涌上前来了;然后,就遭到了阵列在前的数行弩队高低错落的迎头痛击;在蜂鸣一般的放射声中,只见那些奔在最前排的敌兵,就像是被砍倒、撞翻的树桩子一般,竞相扑地而被收势不及的后队给踩踏、绊倒过去;
然后是后队张弓搭射的箭雨,顿然又像是篦子一般在点点血花飞溅和急促尖锐的惨叫声中,将其势稍挫而挤在一处冲阵敌群再给过滤一道,而变得有些稀松和混乱起来。
而仅仅是这么一个照面的两轮攒射之后,这些冲击的整列就像是挨了一记闷棍似得,当场四分五裂的溃乱开来;
然后,只见其中有的人还在埋头往前继续冲,有的人开始向着两边奔逃而去,还有人不知所措的停下脚步,而与后面冲上来的人挤撞在了一处。更有人干脆顺势趴伏在了地上。像那受惊的雉鸡一般的再也不肯动起来了。
见到这种情形,在旁指挥的队官让旗鼓手吹响了代表稍加调整队形的横笛声,而在再度靠近叠加了更加密集的队形之后;在老卒的口令声声之中张东也向上举弓,与左右对齐了更高的对角而纷纷放射出去。几个呼吸之后,就见一阵更加密集而绵长的箭雨,席卷了敌势还在奔涌上前的后队,霎那间就清理出了一片格外稀疏的空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