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白日

唐残 猫疲 3447 字 6个月前

然后在左右普遍弥漫的雪耻和复仇的情绪驱使下,王蟠带领城中尚有余力的人马,连夜沿着榕江边上去追击这些城中突围的贼子。却未想还是难辨方向跑错了路途,而在野外兜了一个偌大的圈子,只找到零星百十个走散的残敌。

但没有想到这只突出的官军大部,又虚晃一枪的折转向东,而渡过了榕江下游位置的临时浮桥;又破釜沉舟式的将其斩断,而杀到了看起来实力最为弱小,而位置也最不要紧的后分营面前;想要从这里打开突破口和获得补充,结果未想就踢到了真正的铁板而折戟在了自己这里了。

但是,让周淮安比较痛心和失望的,则是留在城南大营里辅助人员,以及操作攻城器械的样子队伤亡情况;几乎从第一到第五辎重大队里,都有相当程度人员到器材的损失;除了那些普通的夫役之外,这里头可是他一路辛辛苦苦的收罗和积攒,乃至不乏亲自参与训练和组织起来的熟练人手啊。

此外,就是还有上千名由俘虏和惩罚性裹挟来的青壮,所组成改造队也跑散了大多数;不过,对于剩下来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周淮安打算给他们一个机会和象征性的奖励;就此摆脱被强制劳役的苦力身份,拥有正常夫役的配给和待遇。

故而,他实在是很想对着王蟠,破口大骂一番“你到底长不长心眼,吃不吃教训啊。”什么,但是看到对方那已经在极度疲惫和失落中,而变成青紫色的脸庞,最后还是吧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而是给他递过一碗味道颇淡的热姜茶。

“将头辛苦了一晚。。”

“先喝口茶汤润润口吧。。”

王蟠也不客气的寄过去,咕噜噜的一气喝了好几大碗之后,才喘着气抹着嘴道。

“和尚你那儿还好吧。。”

“还行。。”

周淮安无奈的点点头。

“突走的贼人,应该都跑到我哪儿去了。。”

“哈。。。”

王蟠及其左右的一干头领们,顿然露出某种难以置信或是匪夷所思,或是被惊吓到的表情来

天亮后,有些残破的营门外已经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就算是有所伤员留下来,也会在这一夜的雨水冲刷和持续失温当中迅速丧命。而营墙下的沟壑里早就积水漫溢了出来,与往复践踏过的泥浆和被冲淡的血水,不分彼此的混合在一起,而在营前形成一大摊褐色的水洼。

那些残余的敌人甚至没有多少逃走的力气,就身陷在远处的那些泥泞当中,像是等死一般的横七竖八的各种动惮不得了。而任由走到面前的义军进行补刀或是擒获当场。

虽然打到后来,也不得不用动用了不利于夜战的驻队人马,来填补缺口;但是总算是稳住了大部分的额营盘,没有彻底变成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烂战和拼消耗的拉锯。

因此,待到亮度和能见度的逐渐提高,集结了剩下的学徒队和巡营的直属队,乘着天明从别门杀出来的另一路奇兵,轻而易举的迂回击溃了最后一股成建制的敌人,这场断断续续了一整晚的战斗就彻底结束了。

初步统计出来,营中具体的伤亡达到了四百多,大多数在营墙和门内外的战斗中产生的,其中战锋队的战兵越有一百多人,其余都是驻队的损失;但是从视野可观的范围内看,由此杀伤的敌人最少是我方的数倍有余;

尤其是在半开的营门內,作为临时陷阱和预设战场,所留下来的那条临时甬道内,几乎被人和马匹的尸体给填塞的满满当当,堪称是一条血肉胡同了;光是骑乘用的战马,就活着连带鞍具一起缴获了二十几匹。

而墙下的壕沟里,也有许多死状凄惨的敌军;大多是受伤之后爬不起来,而浸泡在齐腰深的泥水里,活活溺死、呛死,或是流血不止而死掉的。根据残留下来的足迹部分,也许还有一些敌人向着反方向溃逃走了,但是根据足迹的稀疏和凌乱程度,也实在已经无关大局了。

通过现场的雨棚下突击审问俘虏,才知道他们就是从城内突围厚,冲出来的官军和土团兵了;周淮安也由此确定了一件事情,自己前后派去联络大营的两伙士卒,正好是撞上了对方;而在当场遇难的同时,也给对方指明了目标和方向了;只是对方虽然逼出了口令和一些概况,却在具体的称呼上露出了破绽来。

要知道,怒风营的全营上下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习惯性的在口头上称为“管头”“头儿”“营管”或者干脆就是“虚师傅”“和尚”,而不是其他分营所采用什么“都头”之称;就算是有,也不该是在拍出来的信使当中才对呢。

但是在这个豪雨不止的夜里,这些敌人又是怎么过来的,周淮安心中还是有着些许的疑问;

在此之前,因为攻破了潮阳城墙的缘故,前分营的人马也大都被调走,而加强到对潮阳城内的攻战中去,所以在东面的榕江之畔,就只剩下后分营来扼守住几处来自城墙下的桥渡了。

其中最重要的无疑就是连接这条三四十步宽,榕江两岸的两处浮桥了;而后分营的位置,恰巧就堵在了这两处桥渡之间的要害位置上;而上端直面对岸城墙的这条桥浮桥,连同驻守的哨垒在内,依然还是完好如昔;而下端这条连接对岸城南大营的浮桥,则已经被从这边砍断而失去最基本通行能力了;

而这个疑问直到重新赶工修复了下端的浮桥,并在下午与城南外的主营地重新取得联系之后,才稍微有所解惑。随后,他就被城南大营里的惨状给吓了一跳。

昔日人声鼎沸而相对整齐,烟火气十足的攻城大营,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丢满垃圾的大泥滩;可谓是伤兵满营而哀嚎遍野,翻倒七零八落的鹿砦和拒马,还有大片给推倒的营墙里,到处是倚靠、跌坐在废墟和污泥当中,垂头丧气而浑身湿透的身影;

周淮安也是用了好一会才找到了几个现场负责的具体人等,但是都是所知相当有限的很,只道是遭遇了敌袭而营中大乱,而问不出其他个子卯寅丑来;至于人员和物资、器材上的损失,更是一问三不知,或是推说还在收拢散亡当中,而无法统计起来云云。